真的嗎,他時常會反問,至今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像是介於玩弄和鼓勵,略帶幾分認真地說出,他還記得那個感覺,臉紅,不安分,心裡痒痒的。
不是驕傲的滋味,絕對不是,即使他後來被蒙蔽得驕傲了。
可惜,這驕傲的壽命不長,他不過幾年短暫的風光,甚至一大半都已經記憶不清了。
那不叫風光吧?
他才發覺自己懂得很少,特別少,幾乎什麼都不會,完完全全都生活在一個假象里。身邊的一切都是假的,屋子是假的,聲音是假的,還有那些樂譜,挺荒唐的,就連自己的母親都變了樣。
假是存在的,會蒙蔽掉一些東西,持續很久,直到有一天你真正不再被眷顧了,它們就脫落了。
一切都面目全非。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過去的東西,又來找他了。
或者是命。
向蕊在他面前,時時刻刻都能勾起他對過往的回憶,在她提出音樂那一刻,他甚至懷念起舊時一些不堪回首的虛榮。
很羞恥,他不該去想的。
已經切割開兩個的世界,永遠不可能再融合,這只不過是假象,他卻答應了。
為什麼會答應,他明白,很明白。
他喜歡。
他愛慕。
他極度浮誇、虛榮。
很多人都說他自卑極了,他也覺得,但不知為什麼,孩童時期的短暫虛榮卻給他打下了不可磨滅的叛逆,他喜歡讚美,他喜歡誇獎,他明白自己其實膚淺至極、沒有內涵。
他多想啊,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隨口,很簡單,下意識地答應了。
他羨慕她。
這是真話。
他不喜歡什麼風景,就喜歡把自己關在陰暗的房間裡,他也不喜歡什麼色彩,就喜歡單調的灰。
有的時候覺得,陽光是挺好的,但總有一種不屬於自己的隔閡。他也不喜歡抬頭,不僅刺眼,還落魄。
回想起記憶中的點點,有關於她的,都如在噩夢砰然。
他的言語,他的推搡。
他內疚嗎?
不是內疚,這是報應。
母親常掛在嘴邊的報應,他明白是什麼意思,母親既可憐他,又對他生氣。
他不想,不想,可報應總會來的,並且一直在他身邊不散,使他飽受折磨……
他為什麼會聾?
他莫名其妙的生病,莫名其妙的失去父親,莫名其妙的跌入谷底,莫名其妙的活到了現在。
他不喜歡向蕊。
真的,不喜歡。
很多血海深仇,只不過扯平了。
她想重新開始,對以往的事情裝聾作啞,他不想理會,卻又不得不順從著她。
為什麼要這樣。
……
他也不知道,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
他現在變得沒有目的了,即使以前也沒有。
可是更加迷茫了。
這種事情,他隨不了心意。
很多次,他想把她罵開,他沒抑止,他不敢。
只是在腦海里想想,就很滑稽,也很幼稚。
是不是。
他沒必要。
不是玩弄,他不是玩弄,他懶,他挺害怕。
他感覺,自己,已經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他賠不起。
久而久之,好像有一點依賴。
看不見她的笑,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她令他開心不起來,但他,心裡總不是一番滋味。
他好像也習慣了。習慣有她在身邊了。
他感覺風會很涼,即使還沒吹進窗戶,他只能看見一些綠色的葉子,鳥已經飛遠了。
有一次她生病了,他也只是和往常一樣,和她沒出現之前,平平靜靜地走路,平平靜靜地回家。
回到家後,他才覺得少了點什麼,身旁應該還要有些什麼。他打開英語書,今天的筆記缺失了,他翻來覆去找的黃色小便利貼,她今天並沒有送來。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孤獨。
他很可笑。
翻轉起手上的小物什,隨便扔在一旁,他癱下。
像是弱弱的無力感,充斥了全身。
他也哭不出來。
☆、樂事
為了你我把人生的高度都設得那麼高,以致於人間所有樂事對於我來說全是失落。
——安德烈·紀德《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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