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一刻,一絲天光也無,雪還在簌簌的下,刺骨的冷風打著旋呼嘯著,雪花漫天飛,如隆冬三九天。
靖安侯府內的燈盞卻在這個時候都亮起,下人們開始起來忙活,平日還在酣睡的主子們竟也跟著陸陸續續起來。
西南角的沁芳軒里,姜嬤嬤撣掉身上的一層薄雪,掀開厚重的門帘進到主屋裡。
「青桂,姑娘起來了嗎?」姜嬤嬤輕聲問正拿著藕荷色彩繡棉裙在熏籠上薰香的小丫鬟。
「嬤嬤,白檀姐姐進去一會兒了,應是還未起。」青桂抬頭說道,看到姜嬤嬤的臉色忙怯怯的帶著哀求語氣補充了一句「嬤嬤,今兒太早了,讓姑娘多睡一會兒,好不好?」。
「再睡那可就錯過時候了,我進去看看。對了,今日天冷,去把年前新做的狐裘織錦披風給姑娘拿出來,還有,薰香要濃一些,帕子多準備幾條,香囊,口檀那些莫要忘記了,出門人多,姑娘最受不得外面的味兒。」姜嬤嬤蹙眉說著,又吩咐了青桂幾句。
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沁芳軒里住著的侯府大小姐溫灼瑾對氣味比較敏感,極喜好香道,一日不可無香。
是以,沁芳軒里也是侯府最乾淨最清香的地方。
出門上香祈福,人多味道雜,自是要準備周全一些。
青桂應了聲,姜嬤嬤沒再多說什麼,邁步往裡間去。
暖色燭光下,博山爐里散出淡淡的清神香,一個俏麗的丫鬟正趴在床頭軟聲說著什麼,床上的人蓋著錦被,頭臉都蒙著,只有幾縷烏黑的髮絲露在外面。
姜嬤嬤從熱水盆里擰了條熱帕子,走過去讓小丫鬟讓開,十分熟稔的一手將被窩裡的人小心撈起,一手拿著熱帕子覆蓋在了那張閉著眼的瓷白俏臉上。
熱帕子蓋在臉上後,溫灼瑾眼睛還是睜不開,身體本能的想要栽倒再鑽回被窩,被姜嬤嬤早有預料一般撈住了。
「姑娘,今日是玄女娘娘的生辰,也是長公主的生辰,祈福最是靈驗。辰時就要到玄女山上香了。姑娘受累了,收拾好要趕去坐馬車出門。」
姜嬤嬤給溫灼瑾邊擦臉邊溫聲說道。
「祈福哪有睡覺重要,我正做夢……」溫灼瑾仍舊閉著眼,蹙眉鼓起臉頰說著,話未說完嘴巴便被姜嬤嬤給捂住了。
「姑娘,慎言。玄女娘娘知道了,會降罪的。玄女娘娘莫怪,姑娘還小,不知道輕重,您莫和她計較,有什麼事,您沖老奴來就行。」姜嬤嬤說著又看著上方絮叨,仿佛在無形中有誰在傾聽。
溫灼瑾聽著姜嬤嬤的聲音,稍微醒神,起床氣被衝散了些,睜眼看到姜嬤嬤虔誠的神色,輕輕吐了口氣,繼而眉目舒展開,不耐的神色隱去。
「姑娘莫要怪老婆子囉嗦。今日可是大日子,不能出錯的。去年沒趕上祈福,年前姑娘手傷剛好腿又傷了,好不容易都養好了又病一場,今年一定要拜拜玄女娘娘求個平安符。祈福的人太多,去年出了事,今年限制了人數,能去的可都是長公主親批的,是天大的恩典。」姜嬤嬤鬆開溫灼瑾的嘴低聲道。
「嬤嬤,我知曉了。」溫灼瑾的嘴角動了動表情差點沒控制住,緩了下軟聲說了句,然後朝姜嬤嬤露出淺笑,微尖的小虎牙露出來一點點,黑眸水潤純澈,又加上臉頰還有點嬰兒肥,看起來純良乖順。
溫灼瑾的長相隨了她去世的生母,也就是前任侯夫人。
杏眼鈍圓,瓊鼻秀挺,鵝蛋臉線條柔和流暢,綜合起來長相極好,自帶一股恬靜溫雅的氣質,眉眼低垂乖順模樣時很容易讓人想到溫良恭儉讓這幾個字。
姜嬤嬤看著心裡軟的不行,生怕溫灼瑾出門被欺負了。
「今日上香只讓帶一個伺候的,就讓紫茸跟著姑娘去,她嗓門大,腿腳利落,力氣也大,給姑娘備的東西都帶上。二小姐三小姐有的,姑娘都得有。倘若路上夫人有苛待的地方,姑娘就讓紫茸來討。討不到,就讓來祈福的人都看看繼夫人是什么小家子氣的人……莫怕,有昌遠伯給姑娘撐腰,再不濟也有老奴在。」
姜嬤嬤忍不住叮囑道。
溫灼瑾聽著眼底浮現笑意。
姜嬤嬤是溫灼瑾的奶娘,母親去世後,姜嬤嬤恐繼夫人苛待溫灼瑾,處處操心。
有舅舅昌遠伯在,侯府繼夫人不敢苛待溫灼瑾,加上姜嬤嬤的用心良苦,溫灼瑾什麼也不用做,便可以舒心過日子。
溫灼瑾乖巧聽著,姜嬤嬤給她淨了臉,用了自製的面脂擦臉,又細細塗了手霜,這才叫了丫鬟青桂和白檀來伺候溫灼瑾穿衣梳頭,她出去看外面的情況。
溫灼瑾的起床氣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心情好了一些。
青桂拿著熏好的衣物到了溫灼瑾跟前,大眼睛看溫灼瑾仔細嗅聞,等待溫灼瑾的反應。
「新加了青桂皮的香方果然好了點,沒有之前微微苦澀的味道,多了一絲甘甜。看來,青桂是極好的。」溫灼瑾抬頭彎著笑眼說道。
青桂面頰泛起紅暈,眸子跟著亮了幾分。
「姑娘,估摸著也可以加點白檀。」一旁的白檀跟著說了句,狀似無意卻是注意著溫灼瑾。
「行,下次加白檀試試,可能會更好!」溫灼瑾笑著說。
白檀嘴角往上翹著又壓下去,趕緊給溫灼瑾準備梳妝。
溫灼瑾喜好香道,愛好搗鼓各種香方,倒也不是單純哄白檀高興。
看兩人把東西都準備好,溫灼瑾沒讓青桂幫忙,去屏風後換寢衣。
心裡還在想將香方再調整下,之後再試試。
溫灼瑾年剛滿十八,身形高挑,比青桂高了一個頭,同歲的白檀也矮了她半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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