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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對勁在哪裡?

在對於郁春明的過分關註上,在眼睛和心都始終停留在郁春明上,在他從前像個初中男生一樣自以為是地討厭郁春明上。

關堯忽然很想問一問老天爺,他這麼一個波瀾不驚、平淡如水的人,在這些年裡,有如此濃墨重彩地討厭過誰、關注過誰嗎?

一個也沒有,而郁春明,是第一個。

護士來拔針了,兩人的對話告一段落。郁春明在關堯沉默的注視下,吃完了飯,又吃完了藥。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撿了件關堯的棉服穿上,然後又像個沒事人一樣說道:「我的事,只要你開口問,我就一定會回答。所以,你想知道啥,不用憋在心裡。」

關堯沒說話,他的掌心攥著幾顆奶糖。

「我再去看一眼艾華就走,你不用擔心我,今晚不該我值班,我會回家的。」郁春明沖他擺了擺手。

林場派出所二樓辦公室的頂燈有些老化了,總是時不時閃爍幾下,晃得人眼睛生疼。

關堯坐在沙發上,不自覺地將掌心貼在了郁春明蓋過的毛毯上——表面似乎還殘留著那人的體溫和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

有一個答案已從心底浮出,但關堯卻不敢就此承認,他開始害怕,開始逃避,開始進退維谷、左右不定。

誰能想到呢?誰能想到不過是一個郁春明,就讓一向堅毅勇敢的關隊長突然變得懦弱了起來。

郁春明倒是坦然,他走下樓,迎著韓忱直勾勾的目光看了過去:「艾華呢?移送看守所了嗎?」

「還沒,馬上移。」韓忱回答。

郁春明一點頭,轉身就要往審訊室走。

韓忱卻一把拉住了他:「你知不知道關堯今天當著全所人的面,把你抱上了樓?」

郁春明眉梢微挑:「是嗎?」

韓忱緊緊地盯著他:「你真的和關堯好上了嗎?」

「真的假的跟你又有啥關係?」郁春明揮開了韓忱的手,「別拽我,給我拽得腦袋暈。」

韓忱卻不管不顧地抓住他肩膀,直接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前:「春明,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你再給我……」

「王隊長,」郁春明沒有回應韓忱近乎發瘋的哀求,他伸了伸頭,看向韓忱身後,「王隊長,把你徒弟領走。」

躲在拐角處的王臻眨了眨眼睛,又清了清嗓子,他本想作壁上觀,沒料到郁春明實在是視力太好,一眼就發現了躲在角落的自己,因此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拉開了韓忱抓著郁春明的手:「撕巴啥呢擱這兒,你要給晚上飯結帳?走走走,專案組一堆事兒呢。」

韓忱紅著眼睛,後退了幾步,滿臉不甘。

郁春明悠悠道:「別難過,我沒和關堯好上呢,因為……我目前還在追求中。」

說完,他沖韓忱一笑。

這話不算實話,但說出口後卻讓郁春明兀自樂了半天,他插著兜,溜溜達達地刷開了執法辦案區的門,並給正苦大仇深坐在審訊椅上的艾華露出了一個頗為親和的笑容。

「今天下午走得急,有個事情忘記問你了。」郁春明招手叫來了孟長青,「幫我記口供。」

艾華有些疑惑:「警察同志,您還有啥問題沒問?」

郁春明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他問道:「你是啥血型?」

「血型?」艾華一詫。

「血型?」二十三年前的某一日,如今的省廳副廳長,曾經的松蘭市局刑偵支隊副隊長郁鎮山,正站在他家門口的大台階上,看著那個躲在江敏身後的男孩。

「對,血型,」江敏拎著江心的後衣領,把這個枯瘦、黝黑的男孩按到了郁鎮山的面前,「他和你都是A型血,我是O型,這是你的孩子。」

郁鎮山仍維持著該有的禮數,他回答:「江敏,你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江敏仰起頭,用她那雙仍舊很漂亮但已不再明亮的眼睛注視著郁鎮山,「他是九年前三月份生的,你算一算,我是在啥時候懷上的這個孩子。」

郁鎮山皺起了眉。

江敏捏著江心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你自己講,你的生日是啥時候。」

江心抿著嘴不說話,因為,他清晰地記得,就在自己被江敏領上火車的當天晚上,一個身穿老式軍綠色制服的男人收了江敏二十塊錢,並答應將他的生日由7月17日改為3月5日。

所以,他現在該回答哪一個?

如果時間能重來,郁春明一定不會選擇在那時沉默,他會大聲說出真相,然後任由江敏氣急敗壞地暴揍自己一頓,最後如願以償地回到扎木兒,繼續做關堯的弟弟。

可惜時間沒有如果,二十三年前的江心只會瞪著眼睛,怯生生地看著郁鎮山,看著這個即將在他生命里扮演「父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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