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去哪兒了?
槍被「狼狗」拖走了,何望也是這麼說的。
於是郁春明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躲在此處的嫌犯「易軍」偷走了獵槍,並對「何望」大開殺戒,圍追堵截。
畢竟,何望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符合推斷,更符合之前專案組對嫌犯二人所做的大部分猜想。
比如,「易軍」為什麼上了K5278次列車?又比如,他們為什麼會在三礦家屬院內對打?
因為憎惡,因為怨恨,因為「易軍」與「何望」之間很有可能存在一個無法解開的仇緣。
可是,「易軍」真的在此嗎?儘管這裡的北林村18號是他曾經的「據點」,但在郁春明來到後,此地哪有「易軍」的影子?所以,真的是「易軍」在圍捕「何望」嗎?
過去,憑藉著磨盤山碎屍案提供的信息,郁春明順理成章地推斷,因為在K5278次列車上追逐「何望」的人是「易軍」,不惜花重金四處尋找「錢國偉」的人也是「易軍」,而「何望」本人又高度疑似「錢國偉」,自然而然,當聽到林子裡的冷槍時,郁春明不假思索地把開槍的人當成了「易軍」。
那麼,倘若一切顛倒過來呢?
倘若「易軍」踏上K5278次列車是因為被「何望」引誘呢?倘若三礦家屬院內的打鬥是由「何望」主導呢?
倘若今夜放冷槍的人是「何望」呢?
三礦家屬院內的血跡檢測結果剛剛證實了這一切,但早已被踢出了專案組的郁春明卻一無所知,他把「何望」當成了受害者,當成了被圍追堵截的「獵物」。
可實際上——
看似無辜的獵物才是真正的獵人。
郁春明目視著面前那黑洞洞的槍口,思緒一時凝滯住了。
「警察同志,你讓我說啥好呢?」何望一改剛剛探頭縮腦、怯懦驚惶的模樣,重新變成了那個能與「易軍」談笑風生的「何先生」,他笑著搖了搖頭,感慨道,「人終究會死,早死晚死沒啥區別,今天我送你一程,往後你千萬別糾纏我……」
「錢國偉。」郁春明卻在這時叫出了聲。
何望瞳孔一縮,食指瞬間扣緊了扳機。
「你是錢國偉……」
砰!下一秒,一顆子彈滑膛而出。
甩開眾人跑在最前面的關堯腳步一剎,再一次聽到了來自林中的槍聲。
「春明,郁春明……」他忍不住大聲喊道。
雪已經停了,風也慢慢弱了下去,不知何時,雲開霧散,天角隱隱露出一輪明月。
忽然,一抹藍綠色的光從遙遠的北方升起,並飛快鋪滿整片天空。那搖曳晃動著的顏色如綻開的花、波動的水,將頭頂的穹廬和地上的長河一起裝進令人炫目的燦爛之中。
是極光,深秋之際的扎木兒迎來了今年第一場可觀測到的極光。
而就是這片絢爛的極光讓關堯發現,地上有血。
那血不是一滴、兩滴,而是一片、兩片,無數鮮紅灑在白雪地上,並逐漸越擴越大。
關堯嗅到了冷鐵的味道,那是鮮血的腥鏽氣被風吹散時留下的殘餘。
「郁春明……」旋即,他看到了遠處那倒在雪地上的人。
關堯雙腿驀地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原本緊攥在手中的槍也幾乎難以握住。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連滾帶爬著來到近前,只記得自己看到了一雙半睜半閉著的眼睛。
那是屬於郁春明的眼睛,是一雙曾含著笑意和愛意注視過自己的眼睛,而現在,這雙眼睛中的光已幾乎全部消散。
「春明,春明……」關堯攥住了郁春明的手。
林子的盡頭是片苞米地,田埂下的稻草人在輕飄飄地隨風搖擺著,粗糙的布條被極光映得五顏六色。在這片苞米地的那邊,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在哭泣,哭聲斷斷續續,卻又綿綿不絕。
郁春明被這聲音喚醒了,他偏過頭,動了動眼睛,看到了跪在自己身側的關堯。
「春明……」關堯失聲叫道。
還活著,郁春明還活著,何望出奇地沒有補槍,他居然放過了這個與他當面對峙並叫出了他真名的警察。
「叫救護車,快,快叫救護車……」關堯的嗓子裡好像卡了什麼東西,以至於他一句話都難以順利說完。
對講機在滴滴作響,那頭的人不知答了什麼,林子很快安靜了下來。
「關堯?」郁春明用氣聲叫道。
他想說,你得小心,何望,不,錢國偉,這人大概就在附近。他還想說,別擔心,其實我現在一點都不疼。但他什麼都說不出,他只能翕動著嘴唇,吐出兩個含糊不清的字來:「關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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