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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春明站著沒動。

「咋了?」關堯看他,「水管子……我已經找人修好了。」

郁春明滿面微笑:「你覺得我一個人能洗得了嗎?」

是啊,他還吊著一條胳膊,一個人如何洗得了?

關堯也僵立住了——難道他要承擔起給郁春明洗澡的重任嗎?

「你,你以前在病房,是咋整的?」關堯一臉空白地問道。

「郁暢幫我啊,」郁春明很好心地說,「他是我親弟,你是我親哥,都一樣。」

哪裡一樣了?

但眼下,除了關堯,還有誰能幫他?於是,熱心的關警官只能勇擔重任。

他先是把熱水放好,然後又把存著滿腦子鬼主意的人請進衛生間。

而老式職工家屬樓的衛生間又確實太小,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擠在一處,氣氛瞬間變得有些火熱起來。

「我一隻手解不開皮帶。」郁春明說道。

關堯相當木然:「那你從療養中心跑出來的時候,是咋系上的?」

郁春明隨口胡扯:「我找樓下帥哥護士幫忙系上的。」

關堯一挫後槽牙。

郁春明倒是乖得很,沒有進行任何預想中的「不軌之舉」,他安安生生地讓關堯扒光了自己的上衣和褲子,然後低頭坐在了花灑下的小凳子上。

「我幫你把繃帶拆了吧。」等洗完頭,又擦過三遍,關堯輕聲說道。

郁春明沒拒絕,他任由關堯一圈一圈地打開束帶,然後小心翼翼地揭開了壓在傷口上的紗布。

這是關堯第一次直面郁春明後肩處這個被空尖彈破開的傷口,由高速彈頭撕碎的表皮組織如同凹陷的星網,扣在郁春明本就傷疤密布的背上,慘不忍睹的傷口邊緣還殘留著火硝灼燒皮膚的痕跡。

如今,這個傷口已經在癒合了。

「咋了?」郁春明偏過頭,「你暈血?」

關堯深吸了一口氣:「是有點暈。」

郁春明笑了一下:「是不是看起來很嚇人?」

「很嚇人。」關堯點頭道。

畢竟前胸上的彈孔只有10mm,而後背的出口傷卻被撕出了10倍大。

「我還真沒見過槍傷。」他說道。

「你都開槍殺過人,咋會沒見過槍傷?」郁春明不相信。

「我開槍殺的都是犯罪嫌疑人,子彈打在他們身上和打在你身上不一樣。」關堯說道。

郁春明笑了:「咋不一樣?大家都是人,都會流血,哪怕來頭豬,被子彈打穿了身體,也和我的傷口沒啥區別。」

怎麼會沒有區別呢?關堯拿著濕毛巾,輕輕地擦拭著郁春明光裸的脊背,他在心中想道,打在你的身上,我會心疼。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讓關堯下手一抖,差點碰到那片還沒長好的傷口,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急忙放下毛巾,問道:「疼不疼?」

「還行。」郁春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剛開始的時候很疼,你也不在,我當時天天擱心裡罵你。」

「罵我啥?」關堯拿下花灑,為他沖洗傷口下面的沐浴露。

郁春明笑著回答:「罵你是個傻子,居然現在才認出我來,真是恨死人了。」

關堯動作一頓。

「好了,」郁春明一眼看出了他神色間一閃而過的失落,於是趕緊接道,「我開玩笑呢,我不恨你。」

「對不起,」關堯卻在這時突然說道,「對不起,我應該在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認出你的。」

衛生間內水汽瀰漫,暖流蒸騰起了一層白霧,籠罩住身處其中的兩人。

郁春明似乎聽到了「咔嚓」一響,那是浮冰碎裂、新芽抽枝、溝壑彌合的聲音,他知道,他與關堯,不,是江心與關堯之間的所有分歧、糾葛、齟齬在瞬間煙消雲散。不論未來是否光明,他們已經擁有了嶄新的開始。

第72章

篤篤篤——

逐漸升溫的浴室因一陣敲門聲而瞬間冷卻了下去,關堯急匆匆地放下花灑,又手忙腳亂地幫郁春明穿好衣服:「我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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