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是在配合你製造混亂,儘早登船嗎!」
祝文側眼,登船入口近在咫尺,管道外的巨型郵輪宛如深海撈出的鐵怪物,鏽跡斑駁,像曾在海上遊蕩過千年的古老幽靈,一個空蕩的血倉。
他歪歪頭:「先等等。」
「還等個吊……等,祖宗,你有什麼疑惑,你覺得命運號有問題?」能被公會派來伺候這祖宗,閆博成也不是全然傻的,狂敲鍵盤搜索系統記錄,「所有命運號的出航和到港記錄和你想的大差不差,時間非常固定,一個月一次,都是暴雨天,午夜最後一班,一直到隔天太陽東升,郵輪港才會重新運轉,但記錄最多到一年前。」
祝文:「一年前正好是迷霧出現的時間,右港也是那時候關停的。」
「那只能說明迷霧的出現影響了很多事,命運號、左港、右港或者可能海里還有什麼,你別忘了我們的主線任務叫『起航』……」
「『很多事』為什麼不能有因果邏輯?」祝文嘲笑道,「搜索了這麼久,你都潛入左港系統了,就沒想過為什麼這裡除了『有迷霧』這件事本身,沒有任何迷霧相關的線索嗎——因為命運號一直在右港靠泊,直到迷霧出現,右港因此『廢棄』,才換到左港,左港只是右港的替代品或者說試驗場——引橋都不與右港相連,那地方被故意隔絕了。」
如果「迷霧」是副本的核心,重點就不在「每月一次」的命運號,而是始終「沉默不語」的右港。
閆博成一點沒聽進去:「你是在摳字眼嗎——靠,那些狗找不到你來追我了!你快點小祖宗,我也是有紅名的人!」
祝文頓時索然無味,只覺得自己和原始人討論智人該有的思維方式,已然是被蠢貨傳染的早期徵兆,捧讀道:「那你多注意點其他『狗薄荷』,大概率也是玩家,加油!」
「加油你個大頭——」
「嘟——」掛斷通訊,祝文透過迴環的巨型管道,看到圓弧對面狂奔的長髮身影,他背離命運號的登船入口,逆過人群追上去。
*
「前方是死路。」
薛潮冷不丁提醒,疾馳的女人猛地停住,忘了喘息,長發像飄搖的浮萍一瞬被暴雨打落在地,拍在她被冷汗浸透的背。
十米外的盡頭就是鎖死的金屬門——左右港唯一的交點。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跑到了哪兒,而人工智慧從始至終沒有提醒她,好像就等她來到這個地方。
「接下來還請您聽我的。」薛潮含著點即將惡作劇的笑意,「我們得在身後的來客面前『死』一次。」
男孩繞出拐角,站在昏暗的管道里,兜帽罩住他的頭,遠處燈塔微弱的光,朦朦朧朧勾出他嬌小的漆黑輪廓,像藏在夜色的死神。
「不逃了嗎?」死神的聲音堪稱天真。
被這樣一個孩子鎖定,比鬣狗圍堵還瘮人幾分。第七名,她一時竟有些荒唐的榮幸,一時又覺得自己庸人自擾。
她有所耳聞,祝文從小長在遊戲的惡土裡,被公會會長養爹似的供著長大,熊孩子要什麼有什麼,除非感興趣,對蠢材們懶得耍太多心眼,偶爾玩玩具似的擺弄幾下,她哪值得他費心思報復?
只是不爽被蟲子蟄了一下,順腳踩死就是了。
於是她如擂鼓的心反而落回了穩當的俗人堆里,面上不顯山不漏水:「如你所見,是死路。」
「啊我知道這個,比喻修辭,在說你自己嗎,阿姨?」
「你想做什麼?」
「倒打一耙,剛剛不是你剪了我的線嗎?」祝文撩起兜帽的一邊,露出一隻笑彎的眼睛,「我對你不感興趣啦,把你耳朵里的玩具給我。」
「給了你就放我走?」
「匹諾曹在上,小孩子的世界,說謊是要鼻子變長的。」祝文看出她神情的鬆動,爽快答應,一步步靠近,滿是壓迫感地托起蒲逢春的手腕,「交給我吧?不過果然不是你想到的吧?真正的門。」
「什麼?」
左側忽然攏上陰影,蒲逢春感到危險,掙脫他的手緊急後撤——從管道唯一不透明的地板下翻上一個人,正是跟隨祝文進入取票廳的其中一名玩家,舉刀一擊捅破兩側的玻璃,碎片四濺,雨水猛地灌進來,像撒了一場亮晶晶的雨,白色禮花般炸開。
內外阻隔被打破,寒風、冷雨、巨船轟鳴陡然砸進耳朵里,幾乎起了電流,蒲逢春刺痛般要摸上耳機,釣魚線就先她一步,穿過崩裂的碎片甩來,精準打掉了她的耳機。
刺痛變成現實,她下意識一躲,另一側的刀光就阻擋了右側的退路,她驟然失去平衡,直直從左側碎裂的洞裡跌了出去!
氣流裹著雨撞在她身上,她一瞬間幾乎溺斃在海風的腥冷里,睜不開眼睛,手緊緊攥住窗戶邊框,懸掛在管道外飄搖,低頭就是深不見底的海。
持刀的玩家就守在祝文身邊,多少有點邀功的諂媚,好像剛才逼落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脫落枝頭的葉子,轉眼就過,他已經聽話地轉刀去砍禁門了。
剛才的英勇被祝文的「機位」播到,恐怕心裡還在回味貢獻度嘀嘀上漲的美妙,這個大腿抱得值,不僅能蹭鏡頭,還能蹭大佬的線索,給大佬開下一關的門,不也方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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