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緩過來,薛潮就去看另一人,女生完全縮在角落裡,恨不得融進地里成一灘爛泥,兜帽緊緊下拉,雙手捂住耳機,像要塞進耳朵里,哪怕捂得這麼嚴實,劇烈的搖滾樂也衝出耳機,能聽清所有鼓點和一些微弱的旋律,幫她隔絕一切恐怖的聲音。
薛潮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很熟練地,像觀察過許多次別人這麼做,節奏和力度平緩而溫柔,女生漸漸放鬆了,抬起頭。
她沒有臉,但她膝蓋處的布料已經濕了,她哭了。
薛潮什麼也沒問,只是冷靜地說:「我們該出去了。」
女生點頭,跟在他身後出門,卻沒能成功出去,一下撞在薛潮的後背,她不明所以薛潮怎麼突然停住,但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外面怎麼了?」
「貓……」
走廊到處是貓的屍體,放眼望去幾十甚至上百個。
每一隻貓都殘破不堪,被掰斷四肢的、被剁碎尾巴的、臉被打變形所以一邊高高隆起的、牙被打得全豁在外面的、眼珠子被按在眼眶裡搗碎的……它們被隨意扔在地上,掛在窗戶,摔在門上,不可勝數,像一片亂葬崗。
血跡到處都是,灑在通紅的走廊里,反而被襯成了黑。
像血肉上一道道陳年的痂痕。
盡頭的窗戶被砸破了,嗚嗚冒著冷風,哀怨如哭聲。
薛潮從短暫的驚詫中回神:「都是貓的屍體,你能看?」
女生攥緊了他的衣服,低低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來:「……不得不走,我拉著你。」
薛潮就慢慢走起來,女生亦步亦趨跟著,像躲在老鷹翅膀下的雞崽,儘量不看四周。
薛潮觀察每一隻貓的慘狀,都是黑貓,而且都是同一隻,就是引路的那隻貓。
直到盡頭的樓梯間,一隻被掛在窗台的貓忽然翻了翻眼睛,詐屍一樣,被打變形的嘴裡吐出一顆網球,網球彈動,跳過門檻,順著樓梯間一點點往下滾。
貓眼盯著他們。
這是貓咪最後的「指路」。
……它想讓他們離開宿舍樓嗎?
薛潮帶著女生下樓,女生微微拉住他問:「那間臥室還沒有看過……」
他們當時全心全意防著門外的人,不敢發出動靜,怕吸引了對方的主意,所以沒有主動探索忽然改變格局的寢室。
薛潮搖了搖頭,指向那間寢室:「變回去了。」
他們進去就是小臥室,出去又變回寢室,沒法再看了。
女生有點懊惱,臥室應該有重要線索,她光顧著害怕了,但薛潮只是帶著她下到四樓,並不著急——和在五樓時一模一樣的腳步聲從下方響起,好像又刷新了一遍。
他也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帶人隨便躲進一間插鑰匙的寢室,果然還是一模一樣的臥室。
女生明白了,這就像一段固定的劇情,反覆觸發。
她這次不允許自己躺平了,輕手輕腳去翻東西,她發現自己在屋子裡的所作所為造成的聲音非常輕,就像沒有聲音一樣,但就是那微弱的一點聲音,反而更令人敏感。
在門外人靠近時,屋內翻找的兩人就裝死,男人果然又砸門嚇人,大笑著揚長而去,然後如同劇情重播,憤怒地亂砍後忽然打開窗戶,再就是貓的尖叫……
不對,叫聲哪裡不一樣。
微微扶住發暈的頭,薛潮發現經歷過一遍後,這次的影響對他來說微乎其微,他幾乎就疼了一下,就像習慣了一樣,立刻可以去做別的事了,他看向女生,發現她又開始發抖,甚至比之前縮得還厲害。
他其實覺得女生沒那麼容易就被嚇到宕機,只是情景太重現她的恐懼,就像把一個芒果過敏的人扔進一片汁水泛濫的芒果地,很難不一步一坎。
比剛才更害怕……薛潮再去聽,從悽慘的叫聲里,聽出一點性別特質——不是貓在叫,是一個女人在叫。
同樣針一樣的尖,同樣一縷殘命一樣的細,叫斷人的魂魄,悽厲如鬼。
薛潮也算聽過許多尖叫了,除了被忽然嚇到發出的一時的叫聲,其他但凡加一點哀恨的因果,聽著就像被全世界背叛或拋棄的絕唱,就像現在。
然而沒有全世界。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