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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按。」白白先說,卻不是逼他錄像,反而勸他,「她是缺的最後一個碎片,一旦拼上,就要你的頭來引導我破繭了,你會死。」

薛潮被淹沒在海藻似的膠捲小山里。

膠捲堆了三個座位,披在他身上,黑的、白的、藍的,像月光穿透玻璃,撒給黑夜碎片。

他盯著她,並不回話,她還有別的理由。

白白看出他冷硬的不信任,無奈道:「你的生死還不夠打動你?你也不把自己放心上……好吧,外面有人要殺我,我知道。」

她知道江冥要殺她。不,她不一定知道是江冥,江冥已經進入繭內,不在「外面」。

白白輕聲:「我不想傷害你,我們是朋友。」

這句話要麼是謊話,要麼她完全把他當做角色「薛潮」——boss都是土著,所以沒有遊戲層面的概念。

「你破繭成蝶才不怕被殺,對方既然敢殺你,就敢進來,你到底怕什麼?」

這也是薛潮的疑惑,攝影機就在錄像社,她一個社長,拿去自己拍不行嗎?非要他來?

是必須他拍才行,還是她真的在意一同被囚的朋友,把選擇權交給他?

場面略顯滑稽,boss勸他別幫她破繭,他給boss分析破繭的好處,完全顛倒了。

白白低聲:「……破繭就不好看了。」

薛潮:「?」

「我也是養料。」白白說,「和你們送進來的那具屍體一樣,都是這隻蝴蝶需要的營養,說是我,其實是眾多屍體上破出的死亡怪物,我只是剛好是它的『軀幹』,你見過她變成的翅膀吧?」

盛紅被融進蝴蝶的翅膀,必然徹底失去了人的形狀,那雙漂亮的眼睛,成了閃蝶翅膀下的一對眼斑,既屬於她,又永遠與她無關了。

而且紅玫瑰頭顱被扔在外面,無頭屍體填進繭中卻能長出眼睛……繭汲取營養,不止是吞沒屍體,還有囚禁靈魂。

「我只想再看一眼我的朋友們,再體會一次曾經的時光。」她的指尖眷戀地摸過課桌,她又望向他身後的綠草地和湖,「我有執念,不代表我想成為醜陋的怪物,傷害我的朋友。」鏡頭定在薛潮身上。

她說話溫吞,有自己的節奏,話一長,沒點耐心的人就憋得慌,好像這麼一口氣能吐到明年,和她人一樣的慢、輕,一樣的軟和,雲也就是這樣了。

於是一點時光的痕跡灑在她身上,都讓人有落淚的衝動,好像她在天空漫無邊際地飄了很久,消散又凝聚,人間卻一年又一年,抬頭一看她,就是回憶了曾經。

被困在過去的夢境裡……回憶錄一樣的人。

他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薛潮:「看完之後呢?」

白白笑道:「願望達成,自然去我該去的地方。」她遞給薛潮一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像即將完成心愿的冤魂,要去往生了。

她在邀請他殺了她。

薛潮垂下眼睛,冷漠道:「我不是你的那個『朋友』,我是需要他身份的冒充者,你的朋友早就病死了。」

他不用維持共鳴度,捅破副本的根本設定也沒有心理負擔,何況這個地步,誰還在意角色扮演?

然而白白無法接受,她是故事中人,理解不了故事外的世界,反一點紅光的鏡頭圈住他,真真切切地重新打量。

咔嚓、咔嚓,一張張照片從她的頭裡掉出來,她的校園時光,慶祝與闖禍都要呼朋喚友的青春,即便她在朋友中是溫吞而包容地看著他們的那個安靜角色。

她走向薛潮,一秒兩張的照片唰唰地飄向她的兩側,薛潮平靜地看著她。

她到他跟前時,卻一下子歇了力氣,跌在地上,輕輕地、不敢用力似的捂住臉,她像確定了,他不是「薛潮」。

她的手太小,擋不住鏡頭,淚水從鏡頭的一圈邊界滲出來,滴在地上堆積的膠捲。

她的哭泣沒有聲音,只有拍立得不間斷的快門聲,快到要冒煙。

薛潮假意遞過攝像機,繼續試她:「受之有愧,你來決定。」

「……他去哪了?他們都去哪了?怎麼只留我在這?」白白好像沒聽見,她沒訴過苦,哪怕起了怨恨,也像雲積了幾天擠下的幾滴毛毛雨,沒落地就又散回空中。

然而她的淚卻從小雨轉成暴雨,幾乎要衝破鏡頭,水管一樣放下來,淹濕了照片和膠捲。

難怪「薛潮」的夢境能和boss的繭融合。

因為「主題」是一樣的——無能為力地看著死亡、看著離別。

她只管傷心,顧不得什麼攝像機什麼怪物,薛潮就收回來,就在這時,膠捲忽然纏住他的手——濕透的膠捲,全是她的眼淚。

拍立得的快門聲停止了,她低著頭。

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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