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池怔了一怔。
他生活里父母的影子並不多,以至於寧女士對他大多生活習慣都不了解,而對什麼過敏,卻恰好撞上了她了解的那一小部分。
他從小體質不錯,過敏源單一,記住這個並不困難,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小時候觸發過一次。
那次是和一個生意上的朋友吃飯,沒人照看就順帶捎上了他。酒桌上沒有同齡人,大人們只顧聊天喝酒談生意,他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剝小龍蝦。
怎麼暈倒的他全然不記得,他只記得,那天的小龍蝦紅油椒麻,出奇的入味兒,出奇的香。小龍蝦不僅解饞,還解悶,好像時間一個人也能很輕易打發。
紅色的蝦殼剝了一桌,給這場不知道要吃到何年何月的飯局,提前按下了暫停鍵。
後來,他紅了臉,暈倒了,進了搶救室,差點沒醒過來。
他第一次品嘗味美的龍蝦,也成了最後一次。
而現在他獨自坐在病床上,寧想的話卻問住了他。
他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在糾結該怎麼說。
那個龍蝦味的月餅是琴姨好心送來的,要怪只怪包裝上寫得不明顯,他看得不仔細,也怪他的味蕾不靈敏,連一絲不對勁兒都沒嘗出來。
話雖如此,但他也不確定告訴寧女士後她是否會多想,是否會將琴姨無端牽扯進來,所以他最後決定,還是別多此一嘴了。
——「食堂今天換了新菜品,我覺得挺好吃的,就嘗了一點,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祝池自認為理由編得不錯,足夠自然,足夠輕描淡寫。
他剛發過去,那頭消息倒是回得迅速,寧想這次發了條語音——
「都這麼大人了,自己什麼情況難道自己不知道嗎?世上五花八門誘惑人的東西多了去了,但不是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得嘗個新鮮,很多東西是不能嘗試的。碰都不能碰!你明白嗎?」
祝池看著語音轉過來的文字,耳邊卻自動響起寧想的聲音,連音調語氣都是那麼真切,一遍又一遍,在耳畔連續播放。
消毒水味兒瞬間加重了些,祝池胸口莫名悶得慌,像是要窒息。
他煩躁地將手機甩開,盯著天花板無趣,看著雪白的床單被罩更無趣,索性將目光移向自己身上唯一不單調地方——他的左手。
左手纏著幾條米色醫用膠布,膠布下壓著紫色針頭,紫色針頭戳進青色血管,血管中流淌的是紅色的血液,這麼順水推舟想下去,右手便不知不覺間攀上了左手。
冰涼的指尖即將觸到鋼化針頭,可下一秒,卻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
第30章
「小池, 別亂碰。」
一進門就撞見如此情景,柳琴嚇一跳,急得將右手的粥倒到左手提餛飩的手上, 也顧不上粥灑沒灑。
「這扎了針的手可不能亂碰,」她將買好的食物放在一邊,這才發現, 「哎呀,粥潑出來了點。」
微蹙的柳葉眉很難不讓人注意, 抱歉的意味更明顯了。
「沒事的, 琴姨。」祝池不介意, 露出善解人意的笑。
柳琴眉頭這才舒展開,她抬頭看一眼吊瓶,還多,半瓶子藥一時半會兒也輸不完。
於是一邊忙活著支小桌板, 一邊問道:「是打針的手不舒服嗎?是不是藥液流太快了, 會吃不消?」
沒等祝池回答, 柳琴將粥和餛飩擺好,便立即起身去將速度調慢了些。
祝池原本大腦還在加載該怎麼解釋, 因為他也不理解,一分鐘前的自己怎麼就非得去把玩扎著針的左手, 真是沒事閒的慌。
不過現在,這個由於靈魂出竅而琢磨不透的答案也不重要了,柳琴似乎沒有硬要追究清楚的打算, 她忙不迭解開包裝袋,道:「趕緊,趁熱吃。」
又察覺到他手不方便,主動說:「要不要我餵你?」
關心則亂, 琴姨眼中只看得見他扎著針的左手,差點忘了,他還有一隻空著的、更加靈活的右手。
祝池還沒羸弱到讓人餵飯的程度,琴姨大晚上趕到醫院,幫他辦手續,買宵夜,已經很給人添麻煩了,哪裡好意思讓人做到無微不至?
於是他搶著抓起勺子,將小米粥往嘴裡送,「琴姨,不用,我自己可以。」
祝池急於證明自己,小米粥吹也沒吹便送入了口,燙得他舌頭打捲兒,發出「嘶哈」一聲。
柳琴瞧見他囫圇的模樣,笑著憂心,立即伸手幫人撫背順氣兒,「慢點兒,慢點兒吃。」
吸取剛才的教訓,祝池開始慢條斯理喝粥吃餛飩,柳琴看他胃口不錯,眼尾笑意加深了些,「我出去打點水,你慢慢吃。」
「嗯,琴姨放心去。」
柳琴走出病房,床邊的手機又振了一下。祝池猜測,肯定是寧想看他不回消息,又開始遠程說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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