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快步走過去,揪出其中的紅毛,二話不說拎著耳朵往外拖。
「疼疼疼~」年成勁兒沒他爸大,掙扎半天也沒能脫身,「年余,你就只會這一招是麼?」
男人咬著牙說:「這一招就夠治你的了,你說說看,上學日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年成:「爸,今天周六誒。」
男人語氣狠厲了些:「當我是傻子,你們學校明明是周天放假!說說看這都第幾次了,你們班主任現在都懶得給我打電話了!」
「看看你成天都跟些什麼人在混!」男人指著球場上的一圈人,一個也沒放過,祝池、宋時、賀景陽仨愣了一愣。
「好的不學光學壞的了,逃課、染髮、抽菸喝酒……還有那個遊戲廳、網吧,隔三差五往那兒跑。要麼就報你舅舅的名往小學鑽,說是來打球的,實際找個空教室偷著在裡面打遊戲,你這樣子搞下去,要是被人家家長舉報了,沒準兒會撤你舅舅校長的職!」
「那個……」年成剛要說什麼,就又被他老爹給堵了嘴。
旁邊一堆人看著,年余也絲毫不給兒子留面子,更不給他回嘴的機會。
「我花了多大勁兒把你弄來城裡念高中,你有好好上過一天學嗎?我看你心思壓根不在學習上!」年余說累了,手也終於卸了勁兒,「我看就應該把你送回小河村,至少那裡沒網吧,沒遊戲廳,你還能稍微消停點兒!」
說到這裡,年成終於忍不住了,他逮著機會掙脫他爸的控制,退出兩米,轉身朝他爸吼過去:「對,我就是不喜歡學習,也不喜歡這裡的學校!你最好把我送回去,把奶奶也一併送回去!」
其它人看呆了,剛年成他爸教訓他的時候還有人想去勸,這會兒年成一嗓子徹底鎮住了在場所有人。
午後炙熱的太陽烘烤著塑膠地面,這齣父子大戲的走向愈發讓人捉摸不透。
年余橫著眉毛,似乎不理解,「你奶奶糊塗就算了,你怎麼也跟著胡鬧!你看你奶奶的身體狀況適合一個人住村里嗎?要是再摔著了怎麼辦?」
年成不服氣道:「那也總比天天悶在屋子裡強!」
年余噎了下,嘆口氣又說:「不說你奶奶了,先說說你,你回村幹什麼?這兒悶著你了嗎?」
年成梗著脖子道:「學校悶得慌。」
年余:「……」
「那你想幹什麼?該學習的年紀不好好學習,你說你以後有什麼出路?」
這話好熟悉,賀景陽仿佛從柳琴口中也聽到過類似的話。寧想當然不會這樣說,她只會說:連前十都考不進,以後是想像我們一樣辛苦嗎?
祝池第一次直觀感受到——原來天下很多父母都有著一樣的口頭禪,共享一套育兒經。
沉默半晌,年成捏著拳頭說:「我早想好了,我以後要回小河村種地。」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年餘氣得差點當場昏厥。
「我說我以後要回村種地。」他重複一遍,目光堅定,聽口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之前小河村的地都是劃成小塊,分給挨家挨戶自己經營,但再過十年八年,老人們都干不動了,就沒人種地了。就是現在村里每年都能多出來不少荒地呢。」年成說。
「所以呢?這干你什麼事?」年余問。
看自己爹還不明白,年成簡直服氣,乾脆把話挑明,「所以我之後就打算回村種這些荒著的地!我是田裡長大的,奶奶從小就教我莊稼怎麼種。什麼時候播種,什麼時候施肥,播種前要幹什麼,如何除草犁地,包括營養缽、大棚種植、先育苗再移栽,這些我都懂!」
祝池聽呆了。這些他不是沒聽過,但今天聽卻感覺格外特別。
他眼眸逐漸亮起來,眸子中映出年成的輪廓——他在發光!不論說的對與錯,為了理想拼命爭取的樣子就是如此耀眼。
賀景陽是真懵,宋時也有點懵,其它在城裡土生土長的娃兒更是懵到沒邊,但並不覺得他的想法離譜,甚至覺得很清晰、很有規劃。
年余顯然也很驚訝,他不知道兒子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的想法,也不知道兒子真有留心種莊稼的事,驚詫之餘,他竟笑起來。
不過很快他又收了笑,說:「好啊,想種地是吧,我不反對。」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年成愣了一愣。
「你覺得你懂得挺多是吧?」
年成又是一愣,他想說是,話到嘴邊卻自己梗住了。
「不是荒地多麼,那你知道以後這些地該怎麼種嗎?你知道現在在朝自動化耕種、統一管理方向發展嗎?你知道無人機撒種,無人機噴農藥怎麼操作嗎?這些你都不知道,就說要種地,跟你說,種地也是有門檻的!」
年余的話振聾發聵,每個問號都像一記鞭子,拷問著只有一腔熱血的年成,他這下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了。
完全是鬼使神差,也不知出於什麼立場,沉默間祝池竟走到年成旁邊,對著年余說:「年叔,這話你應該早點講出來,而不是像最開始那樣只是一味地否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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