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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時沒作聲。

良久,他低下頭,又嘆了口氣,最後走過去,靠在牆的另一邊,安分坐下。

「我猜你是想聽我這兩天請假的故事吧。」宋時雙手疊在胸前,又是一副把人看穿的模樣。

祝池微怔。不用鋪墊確實高效省事。他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好像並不介懷。

「嗯」了片刻,祝池還是試探著問:「可以麼?」

宋時眼皮掀起來,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有點好笑,誰能想到這人不久前還揚言要追求刺激。

他抿了下唇,把笑憋回去,「可以。」

答應得很輕巧,說完又問一遍:「不過不是什麼好事兒,你確定要聽?」嗓音沉下來,連空氣也變得沉重。

正因如此祝池才想知道。

不好的事憋著最傷元氣,傷痛說出來就多一個發泄口,多一個一起承擔的人就能減輕一分傷痛,這點他再清楚不過。

「嗯。」祝池點頭,「你講吧,就當我是垃圾桶,你想說什麼都可以,有什麼不好的情緒別憋著,全倒出來。我容量很大的,裝得下。」

垃圾桶麼?哪有長得這麼好看的垃圾桶,這比方打得……一點也不恰當。

緊繃的後背松下來,宋時卻莫名願意把真心倒出來。

他從他父母的糾葛一直講到小時候輾轉的經歷。出生母親冷落、父母不和,再到喪父,搬家、很快母親再婚,之後有了異父異母的哥哥,緊接著陷入永無休止的責難和比較……如他所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祝池沒想到會這麼複雜,他想怕是電視連續劇都不敢這麼寫,有些狗血,但似乎也很合理。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站在每個人的立場上,好像所有人的做法背後都有苦衷。可宋時不需要苦衷,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沒做錯什麼,所以又憑什麼要忍受苦痛?

合理之下,祝池又有些不平。

「安悅梅把這些事告訴我,我難受,但好像也沒那麼難受,」宋時聲音顫抖著,不過很快又調整過來,「至少說明,我並沒有那麼差,我的努力也不是不存在,只是她不想看,裝作看不見罷了。」

「安悅梅不是合格的母親,卻是個可憐人。宋銘生是個合格的父親,卻做出可恨的事。」他緩緩地、平靜地,說著最理智的話,好像把一切看得清楚,「或許人都是多面性的。可憐和可恨從來不是背道而馳的反方向,而是相依相存的統一體。」

宋時最後吐出口氣,「所以都是因果,我也不想去怪任何人了。」

他擠出笑,表現得釋懷,可祝池卻莫名地難受。

這種感覺悶悶的,打在心窩上,一陣一陣地疼,卻又發不出聲。

他想,或許生在這樣的家庭,本就是件很無力的事情。

「嗯。」祝池希望他是真想通了,「也不要怪自己,你是最沒錯的那個,你很好,也不用去模仿任何人。」

宋時愣了下:「你真這麼覺得?」

「嗯。」祝池不假思索,堅定地點了點頭,「真的。不論是從前活潑調皮的宋時,還是現在沉穩內斂的宋時,再或者是私下沒個正形的宋時,都是最好的。反正——在我心裡是這樣的。」

笑意在眼角加深,宋時笑起來,這次不像是演的。

祝池真心為他高興,也笑起來,好像自己也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治癒。

「我講完了,」宋時瞄向旁邊人,借著空子說,「是不是該換你了?我也想聽聽你的故事。」

他清楚,面前人最喜歡打太極,真心不言說,傷痛不外露。明明和自己一樣帶著偽裝,他現在卸下盔甲,而他卻還縮在殼中。

老這麼憋著怎麼能行?

「……我沒什麼故事啊。」祝池開始裝傻充楞。

宋時:「那就講講你小名的來由。」

「沒什麼……其實沒什麼好講的。」祝池別開視線,閃躲的眼神瞬間出賣了他。

宋時一把拉過他的手,連帶著半截身子被拽過去,祝池差點沒穩住撲到他身上。

又是一股癢意,從掌心蔓延到全身上下,熟悉的軌跡,熟悉的手法,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

「V你50,先記著,這下總能講了吧。」

狹小密閉的空間裡,無處可逃,插翅難飛,祝池知道自己這回是真的躲不掉了。

「講吧,我聽講一向很認真的,」宋時說,「這點你放心。」

對方誠摯的眼神很像小狗,正巴巴地看著自己,水靈靈不摻半點雜質。

這真是……遇到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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