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午一切註定都不太尋常。
寇遠洲一下聽出他此時語氣的不對勁。原本被他打發去給喬沅送電動車的謝遷,一上來就問他在哪兒。
向來只會插科打諢的謝遷此時像正在趕路,喘著粗氣,語速很快,語氣中還有些上火和急迫,寇遠洲一手握著手機,看向了此時窗外的大片殘陽。
隨著餘暉以一種飛快的速度陷入黯淡,城市沉入一種失溫的陰影中。有落單的飛鳥黑影橫掠而過。
「辦公室。」寇遠洲從辦公桌後走出,站在此時的落地窗前。
「聽我說,這事我一知道就先打電話給你了。答應我你聽了之後先別著急,冷靜,現在還不清楚什麼情況……」
沒有溫度的夕陽倒映在寇遠洲深不見底的黑眸里。他瞳仁表層鍍上一層沒有溫度的薄光。
不詳的預感逐漸侵蝕籠罩住他窗邊的身影。
他的唇動了一動。
然後才找回自己此時極為晦澀難聽的聲音:「……喬沅怎麼了?」
「再說一遍,現在狀況還不清楚,我也在往那邊去——」謝遷深吸一口氣。然後告訴寇遠洲:
「喬沅剛剛進醫院了。」
「……」
死寂一片的辦公室里。憑空出現的耳鳴聲,竟與幻覺中某種噩夢般的心電監護儀的蜂鳴漸漸重疊。他眼前竟然不受控制地強烈暈眩了一下,耳邊電話後面的話逐漸聽不清晰。
寇遠洲心跳停了一下。
不是,上次身體檢查明明還……可是醫生也說,說喬沅的心臟現在已經恢復得很好……不對,他現在……
寇遠洲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世界靜音了,唯一只剩下電話另一頭,謝遷一句比一句音量更高的,緊急快速的喊聲:
「……餵?餵??你還好嗎?……寇遠洲!……」
第45章
寇遠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趕到醫院的。
耳中又開始分泌出那種平直、尖細的蜂鳴聲。
他眼前的畫面,時而恍惚閃過的是病床前的監護儀,鮮紅欲滴的急救燈顏色刺傷眼膜,眼前畫面回閃,魂不守舍的寇遠洲終於看清那是前方馬路上紅色的交通信號燈。而他此時手中正握著的是一個方向盤。
一條路上數不清的紅色車尾燈車龍。偏偏遇上堵車嚴重的晚高峰。
他的心臟便在地獄灼熱的岩漿中打滾。這種酷刑周而復始。
寇遠洲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足夠冷靜了。
在他胸口正中有一道紋身。
——正在被重新順著裂痕撕裂,一雙手探入,扒開有些重的血肉層,用冰涼的胸骨撐開器支撐住——在經歷著這樣的情形下,還能保持住現在的清醒,
謝遷是比他先趕往醫院的人。他已經說了,一有消息會打電話給他。
寇遠洲驅車前往醫院。
他記得他小時候見過這些。走廊盡頭迴蕩推床滾輪碾過地磚的聲響,靜脈中奔流的溫熱,「嗡嗡」作響的血液聲音。
眼前恍惚閃回過幾幀記憶里塵封的舊畫面。
然後所有聲音突然坍縮成一片白茫茫的荒蕪。
……
時間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喬沅迷迷糊糊地從深度昏睡里重新睜眼醒來時。他依稀發現,眼前的景象變了。
不是他一開始被送去的醫院的天花板。
但依舊是醫院,還是一個他十分眼熟的醫院。就是他每三個月要來報到一次的,經常被洲哥帶著來檢查心電圖的他們的 那個醫院。
這醫院為他們開了專屬通道,為喬沅配備了專門的醫護人員。而在此時四周圍安靜無聲的單人病房裡,似乎也只有他一個人自己正躺在病床上。隨著意識逐漸恢復清醒,他想到,自己應該是在昏睡時被轉院了。
鼻尖還是那種熟悉的冰涼的消毒水味兒。認清現實後,喬沅的人乏力地往後倒去,
一旁輸液管中的透明液滴勻速地一點點下落。
喬沅發現房間裡還坐著另一個人。
他的人明明就坐在那兒,但又悄無人聲。安靜得喬沅一度以為病房裡只剩他一個。
喬沅被病床邊上高大無聲的身影嚇了一跳。
轉頭去看。寇遠洲一隻手支住額頭,這個姿勢讓喬沅還以為他是睡著了。但等他拿下那隻手,露出後面一張明顯帶著疲態的臉時,喬沅就知道沒有。
其實在一分鐘前他睡醒後看到醫院的天花板變了時,就知道,該來的終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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