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楚王摺扇輕搖,適時疑惑,似是不知自己怎麼會和這早逝的郎君扯上關係。
「具體如何,我並不清楚,他的案件上頭諱莫如深,不許打聽,但他死得不體面,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死前料理的最後一樁案子在您的地界查的,回來便下了獄。」
齊康緩緩將自己的推測和盤托出,「他的生平冊子畫著長公主的琵琶,或許他便是長公主擇定的還未及昭告天下的駙馬,而長公主上表彈劾您,也正是自裴度身亡那時起的。」
「她許是早就疑心此事與您相關,若真如此,如今您在京中,借居鹿鳴坊,實在是危險重重。」
齊康眉目間的憂慮不似作偽,還貼心替楚王添了一回茶。
楚王仿佛始終游離於此事之外,哪怕齊康已經明示他或許有性命之憂,他紋絲不動,不緊不慢反問道:「那齊郎君與我說起這事,是何意?」
齊康略一抱拳,「自是為了與楚王修好。楚王有匪君子,替大渝保東南境安定,租庸調皆居大渝諸道之首,實乃大渝棟樑。」
齊康見楚王似乎不為所動,大義凜然道:「某實在敬佩,願助楚王與公主化干戈為玉帛,幫楚王返回揚州,護楚王無恙。」
聽他提及長公主,楚王疑道:「長公主心志堅定,不為外物所擾,齊郎君要如何勸說?」
齊康溫和一笑,「長公主的婚事不日將被提起,太后與聖人,屬意齊家。」
這是要親上加親,求娶長公主的意思了?
楚王笑容冰冷,「尚公主,的確不失為一個好提議。」
楚王起身,「多謝齊郎君的好茶與維護,本王——」
「等你的好消息。」
齊康起身相送,「齊家不過想替陛下分憂,保得大渝四境安穩罷了。」
齊康直把楚王送上馬車,心道楚王還是值得拉攏的,連個趕車的隨侍都穿得上織金錦。
馬車才駛出坊門,為楚王趕車的隨侍便鑽進了車廂里。
「奉勸你一句,莫與此人走太近,鳳凰阿姐不喜歡他。」
隨侍二郎將楚王的近侍拽出去趕車,自己坐得離他近了些。
楚王瞭然。
車廂悶熱,他掀了簾,望著兩側倒退的槐柳和行人,輕聲問道:「二郎你跟著長公主的年歲長,那你一定聽過,裴度此人吧。」
等二郎反應過來楚王究竟問了什麼,他捂著嘴向後仰倒,眼珠子都要瞪到眼眶外邊來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沒聽過也沒見過,你夠膽就去問鳳凰阿姐,別為難我了!」
二郎落荒而逃,不知道跳車去了哪裡。
反應竟這般劇烈,楚王心頭種種思緒,頂得他哪兒哪兒都不舒服,那裴度他也見過,不像是個惡鬼修羅,反而是個靦腆真誠的郎君。
那麼能讓二郎駭成這幅樣子,只能是因為長公主了。
楚王這一身玄衣,都要將他的面色染黑了。
「王爺在看這荷包?」風塵僕僕的裴度解下了腰間的荷包,大大方方地遞給他,「這方硯台是我,她說我不知變通,像塊石頭,那毛筆是、是我的心上人,她的名字取自《詩經》,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謝應祁捏著那荷包,在心底反駁裴度,管彤只是封號,她名鳳昭,小字觀音,原該是許配給他的。
只是他阿爺去世了,陛下也反悔了,他捧上淮南道也無法與慕鳳昭一見,無人能替他做主,他才與慕鳳昭,無緣無分的。
不然今日,展示這荷包的,該是他才對。
馬車劇烈顛簸,將他從舊日思緒中拉扯出來。
同樣一身玄衣的長公主,一陣風一樣鑽進車裡。
她長發高高束起,玄衣前襟上金線勾勒出的鳳凰有振翅欲飛之態,蹀躞帶上只懸了枚繡著一簇垂絲海棠的天水碧色香囊。
「楚王,你為何這幅頹喪模樣?」長公主方才跑得太快,頰邊碎發凌亂,今日換她主動與楚王對視,長公主眼中沒有探尋權衡,圓眼黝黑,將楚王細細打量一遍,兇殘的狼都要變成純良的鹿了,只差沒近前嗅嗅氣味了。
楚王取出小桌夾層中的杯盞,倒了酪漿遞給長公主,反問她:「殿下呢?為何也不是很開心?」
手掌寬的荷葉盞,滿滿地盛著冰酪漿,長公主一氣兒灌了半盞。
滿面郁色卻沒有緩解半分,「一言難盡,不提也罷。」
長公主將剩下半盞喝盡,才覺得去了些暑熱,叩叩車壁,朗聲道:「去平康坊,胡玉樓!」
車外二郎小聲嘟囔,「青天白日的,您也好歹注意些吧!」
長公主支著下巴,眼神明亮,「楚王在長安肯定是夜夜不安枕,我帶楚王去見見世面。」
楚王的視線不住落在那海棠香囊上,夢囈一般,「這香囊是殿下自己繡的嗎?」
管彤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繡香囊?誰?我嗎?」
長公主攤開自己的手掌,「我這雙手,描過眉,彈過琵琶,寫過字,射過箭,但就是不曾動過針線。」
長公主十指纖長,回京後養白了一些,不曾留長甲,攤開掌心會有繭子,這個楚王知道。
楚王忍不住又問道:「從來不曾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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