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沒想到,她也成為兄長眼中的外人,陛下與楚王能親厚到託付這樣的事,那先前陛下對楚王的諸多嫌棄防備,都是演給她看的?
多縝密的一番算計,所有人都成了陛下手中的棋子。
「很多從前想不通的事,現在都想通了。」長公主貼著楚王耳際,呼出的熱氣如毒舌吐信,滑膩的蛇信沿著楚王耳朵舔過一圈,引得他戰慄,「楚王的淮南道,自始至終都是獻給我兄長的吧。」
捨出一個淮南道向陛下投誠,很識時務,而那時,她阿爺指了太子去督辦接手淮南道一事。
這個地方,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太子的。
而楚王,既向兩代君王示好,又得以保下整個東南駐軍,江南道富饒,府兵又能自耕,捨出去那一片地方著實是一本萬利了。
怪不得無論朝廷風向如何變化,他自巋然不動,他與上頭一位一心,誰能動他半分?
什麼任性拈酸都是假的,老謀深算才是真。
不過在楚王這裡,假的也能演得那般真實,真到她都快要相信楚王是真的喜歡她了。
簡直是愚不可及!
她早該想到的,一個年紀輕輕坐穩楚王位子的人,怎麼會是個簡單人物,又怎麼會對著誰一往情深。
「慕鳳昭這小小伎倆,楚王怎麼會看在眼裡呢?這些日子像看雜耍一樣,饒有興味吧。」
太蠢了,她實在是太蠢了!
「阿昭。」楚王又恢復成了長公主初遇他時的溫潤模樣,「你可知,色厲內荏只會暴露出更多。」
長公主在一片漆黑中翻了他一眼,她倒是要聽聽這人還能口出什麼狂言。
謝應祁不顧刀鋒懸頸,猛然轉身。
長公主大驚失色,得虧多年習武,眼疾手快挪開匕首才沒割他的喉。
「你瘋了嗎?!」這匕首是開了刃的,他差點就死在她手上了。
楚王渾不在意,修長的手撫過長公主頰邊的發,最後落到那寶相花簪子上,替她正了正,牡丹紋朝向了自己。
奸計得逞一般,「你看,你如今已經連讓我受傷都捨不得了。」
鄯州時,那一箭可沒留情面,若不是他當時腳下悄悄偏了位置,慕鳳昭,是真的要釘穿他的腳骨的。
正是她那一時心軟,兩個人的位置顛倒,持刀者利刃脫手,
「呸!」長公主下意識反駁,「不過是本宮心存善念。」
「再者,你現下要是死在鹿鳴坊,麻煩的是我。」
楚王笑意更深,「阿昭,多說多錯。」
明明她方才還說弄死他有千百種方法嫁禍出去呢。
「楚王說的是,那我沒事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楚王便搬出鹿鳴坊吧,我這廟小,容不下聖上眼前的紅人,這麼大一尊菩薩。」
慕鳳昭才有了個要走的苗頭便被楚王死死抵在他與床柱之間。
「阿昭。」楚王這委屈勁兒又上來了,慕鳳昭無措坦露一些真性情時,他尚能冷靜自持,看著小鳳凰在他設好的陷阱里溜達。
但只要她流露出半點想要抽身離開的意思,他馬上便慌神,自亂陣腳,鑽牛角尖一樣想,她待裴度,肯定不是這般。
「我與陛下,其實是自幼相識。」楚王攥著長公主的雙手,生怕她跑了,「他曾隨太傅來揚州訪友,是住在我府上的。」
這事她有印象,是得了她阿爺首肯的,兄長一走,就是三年,她隔三差五便寄些東西過去。
兄長的確說過,交到了很不錯的朋友。
所以,謝應祁就是那個朋友?
那這二人也算臭味相投了。
長公主半垂下頭去,掩住眼底精光,再抬頭時,她還是那個嬌縱跋扈的長公主,「楚王能言善辯巧言令色,本宮望塵莫及,所以今日來同楚王好好學學。」
楚王卻搖搖頭,握著長公主的手貼到自己胸口,一字一句地說,「我對你,從無謀算,全然肺腑之言。」
長公主感受著掌心觸到的溫熱,斂眸,似是有些心灰意冷,「楚王唱念俱佳,小女子見識少,可不敢信。」
長公主再道:「若是裴度還在世,誰管朝堂如何詭譎莫辨,我只管帶著他回我的封地,夫妻兩個關起門來過日子。」
又是裴度!
還要帶裴度走,與裴度是夫妻兩個,這些她曾經預想過的未來里,從來沒有謝應祁,哪怕是現在,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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