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妝安,小可范儀,是戶部尚書范喆之子,不日前往通州就任縣令。」
長公主面無表情,通州縣令有什麼事情需要求到她的頭上?
「何事求見本宮?」謝應祁已經從赤芾車上被抬了下來,正往軟轎裡頭挪。
慕鳳昭沒分半個目光給這范家大郎,堂堂長公主親自給謝應祁打轎簾。
范大郎亦看過去,在他想像中本應因傷重委頓蒼白憔悴的楚王,除了雙目緊閉,沒有半分病弱不堪的可憐樣子,還是他曾遠遠見過的英俊模樣。
可見是被人照顧得極好。
范大郎將目光移到長公主身上,墨染黑鯉好像要從白底綢裙上躍出來一般,繡娘心思精巧奇絕,繡針為筆,綢緞作宣。
「范大郎在此候著本宮是想向本宮獻上一對眼珠子嗎?」
長公主沒見動怒,可她旁邊的那位赭衣侍女已經怒目圓睜,好似只待長公主一個指令便活撕了他。
范儀心中一驚,頭深深低下去,「長公主恕罪,微臣不是有意冒犯。」
霜蟬上前一步,凶神惡煞的表情根本沒收起來,硬邦邦道:「長公主駕前,請郎君有話直說。」
「微臣是來替家母冒犯長公主一事向長公主道歉。」范儀像模像樣地雙手捧出一個錦盒,「此乃微臣傳家之物,今特獻於長公主。」
慕鳳昭任由他雙手捧著那錦盒,眼神玩味,「本宮是看胡夫人率性自然,才搭了兩句話,何來致歉一說,自然也不必收范家的禮,郎君回吧。」
慕鳳昭眼神示意轎夫,轎夫會意,這才抬起轎子穩步往坊內去。
「不是的長公主殿下。」范儀的聲音大了起來,「殿下昨日所說可還當真?」
也不待長公主出聲明言,范儀直抒胸臆,「微臣願入鹿鳴坊,常伴長公主身側。」
長公主的長鞭挑起了范儀的下巴,「你有官身,入坊只能做側君,仕途之上再難寸進,這也無妨?」
范儀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長公主冷笑出聲,「看來范郎君這官職來得還是太過容易,你既無意於這個官職,便挪給有需要的人去吧,通州,不必你去了。」
「本宮也會好好問一問戶部尚書究竟如何教子的。」
「殿下!」范儀面上儘是倉惶灰敗,此時此刻才真正感到了後怕。
「自會有人上你府上陳明一切,但你要再多說一字本宮便拔了你的舌頭。」
慕鳳昭吩咐道:「送他回去!」
霜蟬得了令,即刻將人拎起來捂嘴帶走。
慕鳳昭走進鹿鳴坊正堂時,眉頭蹙得更緊了。
陛下和慕珣正圍著昏迷不醒的謝應祁烤栗子吃。
聽見腳步聲,醒著的兩個人一齊看向她,眼睛同步亮了亮。
慕珣更是捧著一碟剝好的栗子奉給慕鳳昭,「姑母,珣兒特意給你剝的。」
陛下潤了口茶,瞥了一眼面色紅潤的謝應祁,喜滋滋道:「范郎君也算唇紅齒白了,收進後宅來擺著看看也不錯。」
慕鳳昭從慕珣舉著的托盤裡撿了兩個飽滿的吃,「是了,的確唇紅齒白,值得本宮給他一個好去處。」
陛下的茶盞滾進了火里,火苗躥起來險些將玄錦袍袖口上的五爪龍燎掉一隻爪子。
陛下乾巴巴地咳了一聲,九五之尊如竊賊一樣瞄了謝應祁好幾次,卻添油加醋地怪聲嚷道:「難道你是準備大婚時讓四肢健全醒著側君的跟你拜堂,讓昏迷不醒的廢物正室在寢殿鎮宅嗎?」
慕鳳昭不答,在場皆當她是默認了。
「珣兒今日的課業抄完了?」長公主又拿了兩顆栗子。
慕珣臉上那「負心娘子竟是我姑母」的複雜神色還沒褪下去,被冷不丁一問,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了好幾聲。
慕鳳昭掐著慕珣的臉轉了個圈,助他朝向大門,吩咐青蚨:「送小殿下回綺繡樓去,別與他不務正業的阿爺一處廝混。」
慕珣向阿爺投去求救的目光,阿爺望天,愛莫能助。
「啊!」被溫和扭送到門口的慕珣竭力自救妄圖留下來,「皇祖母選了你花轎的圖樣,我是特意送這個來的。」
慕鳳昭給謝應祁掖了掖被角,「把謝應祁抬回內寢去,躺在正堂上算怎麼回事?」
怪不吉利的。
「嘶!」陛下倒抽一口涼氣,「這謝應祁還沒拜堂就要下堂了嗎?」
怎麼沒完沒了。
長公主聽得不耐煩,姑射出鞘橫在陛下身前,「兄長今日氣色紅潤,想來是新換的藥有效了,去院裡練一套五禽戲給小妹瞧瞧吧!」
大有他不出去這刀便不僅只是橫在身前這麼簡單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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