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與君主同桌而食,本是莫大的殊榮,他竟然恣意至此,明晃晃的乏味。
難怪君王視他為眼中釘。
謝雪明低眉:「宮中御膳甚好,是微臣無福消受。」
趙稷此時興致甚佳,也不計較,溫聲道:「不妨試試瀛兒親手熬的羹湯。」
御前侍奉的宮人隨即移步上前,勺起盅底微冷的余湯,另添到碗中,奉到謝雪明面前。
湯底剩下的殘渣自然不能與君王那盞相比,瓷壁凝著淺淺的油花,香氣已然淡了。
謝雪明長睫低覆,拾起牙盌,慢悠悠地飲湯,一脈微冷的湯水湧進喉間,冷透的香。
「多謝陛下,多謝……娘娘。」
李瀛不多時便已放下銀箸,在盥盆里淨了手,用帕子擦乾淨纖蔥十指,倚在君王身側,伸手牽住龍袍一角,用指尖慢慢描摹上面的祥龍紋樣。
謝雪明目光微凝,記憶溯洄到初見那日,李瀛慌不擇路地奔上乾清宮殿前的月台,亦是這般牽上他的衣袖,雙眸含淚,求他救她。
他當時是怎麼說來著……
向來殺伐果斷的權臣纖睫輕顫,眼瞼下一片極淺的陰影浮動,掩住眸底涌動翻滾的詭譎暗流。
「陛下,自從那位坤道來了,玉芙殿上下都消瘦了幾圈,就連宜福也得跟著臣妾吃齋念佛,它還只是那么小一隻狐狸呢,陛下怎麼忍心……」李瀛道。
趙稷非笑似笑,任由她牽著衣袖,側眸睨她:「愛妃親手製成的百宜羹,和宮中御膳房的味道如出一轍。」
言下之意,便是指責她不用心,拿御膳房的東西來糊弄他。
李瀛撇開衣袖,嗔道:「一盞脫粟粥,兩碟素食,餓得臣妾連抄經的力氣也沒有了,縱使想親自給陛下熬湯,也有心無力。」
她作勢捧著小腹,往後靠在隱囊邊,做出腹中空空的模樣。
趙稷無奈一笑,亦放下玉箸,伸手撩過她的髮絲,繞在修長的指尖,動作極其嫻熟自然:「外面都說愛妃是狐狸托生,要靠經書鎮壓。愛妃,你可要辯一辯」
李瀛微微歪頭,順勢倚靠在
帝王肩側,伸手扶正髮髻上的金雀鈿,金光一閃一閃,坦領上逶迤的金線瀲灩,映照著她的笑靨。
「外頭人怎麼說有何要緊,只要陛下肯信臣妾,臣妾就心安了。」
她聲音輕而緩,宛如一泓春水,潺潺流過。
直聽得人心頭一軟,只想攬她入懷。
那縷烏黑髮絲被編成三股辮,柔順地纏繞在帝王指尖,尾尖翹起的髮絲輕輕掃過粗糲的指腹。
被帝王指節上的玉韘輕輕碾過,綻開一絲絲凌亂的鴉黑,彎折成小圈。
謝雪明收回目光,語氣澹然:「陛下,微臣還要去謁見皇后娘娘,先行告退了。」
趙稷頷首,鬆開手,任由髮絲垂落,似乎想起什麼,叫住他:「梓童待會就來,不妨等等。」
話音甫落,便有內監在外通傳,道是皇后娘娘鸞駕已至,忽聽一陣噠噠腳步聲,小公主跑在先頭,保母緊綴左右,謝花明跟著後面。
一行人進了養心殿,似是察覺到氣氛古怪,就連懵懂活潑的小公主都驟然放輕了腳步。
走到趙稷跟前,先是恭恭敬敬地行禮,軟軟地叫道:「父皇,兒臣想您了。」瞧見謝雪明,又添了一句:「也想舅舅了。」
趙稷彎腰,親自抱過小公主,冷肅的面容如春風化雨,笑著逗弄她:「是想父皇,還是想舅舅」
「想父皇,」小公主毫不猶豫:「父皇很少來看兒臣,倒是舅舅經常來看兒臣。」
此話一出,帝王手一滯,隨後若無其事地抱著小公主,柔聲哄道:「那父皇多去看看瓊兒好不好」
一壁是父慈女孝,另一壁,李瀛跽坐在錦杌上,安靜垂眉。
那縷散發被她掬到後首,隱在金鈿粲然的金光後,露出一彎翹起的漆黑弧度。
白皙下頜似有一抹極淡的指印,泛著紅,像是被人掐出來的,往下,是一管細白冷膩的頸,被緋紅的領襟團團簇著,藏著神清殊秀的肌骨。
附在身上那道視線輕慢冰冷,像薄薄的刃,不緊不慢地片開她的肌骨。
李瀛驟然抬眸,望向隔著一案的謝雪明,後者斂眉,鴉睫低覆,漆黑的眸倒映著剩羹,折出斑駁冷清的色澤,似是在出神,似在回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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