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放得極輕,青儷低聲道:「娘娘,宜嬪來了。」
年宴上作鼓上舞的宜嬪眼前蒙著白紗,姿態楚楚,如一盞漼漼弱蓮,正在奉衣宮女的攙扶下,亭亭玉立於庭中。
李瀛放下紫毫,將其懸在瓷釉筆山上,眉眼無波無瀾:「讓她進來。」
兩位面生的宮女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宜嬪入內,緩緩扶著她落座,退立在兩側,低眉垂首,好似兩尊肅穆
的泥胎木俑。
宜嬪倚著隱囊,掩在織金袖下的手攥著兩側扶手,透薄的紈素遮去眸底鋒芒,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無害又柔弱。
她甫一落座,便驟然發問:「李妃娘娘,臣妾的眼睛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話一出,東稍間內氣氛驀然緊繃,青儷輕手輕腳地放下簾櫳,隔絕內外間的動靜。
槅窗外風雪滂沱,聲聲叩響窗牖,殿內靜闃無聲。
李瀛緩緩用帕子擦乾手上墨跡,輕聲道:「許是流年不利……不如您跟著我一起拜佛?」
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柔意,令把門的青儷莫名想起宜福渾圓肚皮上的軟毛,軟乎乎的,觸手溫熱。
可宜嬪似乎並不這麼覺得,她穩穩地坐在玫瑰椅上,姿態端莊,帶著昔日鎬京貴女之魁的風範,輕叩裙裳下的厚重護膝。
語氣篤定:「是你,一定是你。」
一定是李瀛在幕後搞鬼,就是為了報復之前承露閣起火,導致她失明之事。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閨閣時,李瀛便是這般錙銖必較的作風,令人不齒。
一片濃郁的暝暗中,李瀛的聲音字字清晰,既無奚落,也無憐憫,幾乎是不帶任何情緒地響在耳畔:
「宜嬪娘娘慎言。」
輕飄飄的一句話,幾乎要擊潰她的心防,慎言?李瀛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在她面前惺惺作態?
她難道不知道,黑暗到底有多麼讓人難以忍受?一旦脫離宮人的攙扶,獨立走幾步便要摔跤,摔得她渾身發痛,不得不束上嚴實的護膝。
更可怕的是,在這深宮之中,沒了眼睛,舉步維艱,隨時可能失去辛苦博來的帝寵,失去權勢。甚至是……失去性命。
李瀛垂眸,無心端詳宜嬪變化的神色,乜著手腕上那瓣淺淡的紅痕,用帕子使勁擦了擦,試圖徹底抹掉痕跡。
雪白如凝脂的皓腕並未消去痕跡,反而隨著她的動作鋪開淺淺韞色,透白細膩的肌理浮著紅,看著礙眼極了。
李瀛的平靜,襯得她有幾分歇斯底里,宜嬪緩緩吐出一口長氣,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復。
鬆開緊攥的扶手,摩挲腰間錦囊,語氣如同浸了冰:「元日那天,你要出宮?」
李瀛抬睫,終於正眼打量一絲不苟端坐在玫瑰椅上的華服女子,白紗覆面,昔日的銳氣消逝,只剩下玉簪點翠堆砌起的一點華光,在墮雲似的髮髻上生輝。
一霎那,她有些恍惚。
面前這人……還是李纓麼?她的嫡姐,隴西李氏的掌上明珠。
李瀛沉默不語,宜嬪旋即擯退兩個宮侍,偌大的玉芙殿一時只剩她們二人對坐。
李瀛終於道:「是……」
明明只差一點,只差半個時辰,她便能坐上南下江左的馬車,自此天高皇帝遠,無人能束縛她。
誰料天子反應得這般快,霎時間便將整座鎬京封鎖得固若金湯,讓她進退不得,不得不回到這座森嚴宮城。
「是謝國公……」托家族蔭庇,宜嬪在宮中朝廷都有眼線,消息靈通,慢慢吐露當日情形:「是謝國公下令封鎖鎬京,也是他……叫走了還在帳中的天子。」
她永遠忘不了當日的情形,天子昨夜宿在擷芳殿鸞帳中,直到天明,長燭未熄,豆大的燭火一晃一晃,在風中搖曳。
日昳時分,遠處宮漏初初敲響,她濕漉漉地裹在被衾內,枕著天子臂彎,御前宦官德茂火急火燎地叩響雕花槅門,聲音和緩又刺耳:
「謝國公有急事稟報——李妃娘娘不見了。」
第34章 直覺他在,她就逃不了
玉芙殿內安靜得針落可聞,李瀛下意識斂好袖子,遲疑:「……你說什麼?」
宜嬪冷冷一笑:「依我看,謝國公對你倒是很上心得很。」
李瀛驟然想起前幾日去寶相樓禮佛,蓮火灼灼,卷著裙幅,一寸寸往上,燒灼感不斷迫近,肌膚不自覺地戰慄。
著火的裙裳像是破碎纏連的透明橘絡,帶著潮濕發膩的汁水,被慢條斯理地剝開,一綹綹地散落,搭在佛龕前冰冷的石磚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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