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莫名覺得不對勁,她望著上面的字跡,兀自出神。
他說——沈某有難,還望娘娘相救,今日申時三刻,寶相樓西面殿闥相見。
沈諳之有難
具體何事,他又不說清楚。到底想怎樣
去,還是不去。
李瀛捏緊了手中的紙條,沉思良久,才將紙條投入火中,提筆寫了一句話,藏入魚膠中。
申時,天光最盛,樹影婆娑,覆蓋寶相樓檐角下的琉璃瓦。
此處殿闥僻靜無人,這扇小門外,乃是供奉忠良的忠良祠。
皇帝甚少來此,故而此地清冷偏僻,就連宮人內侍都很少路過此地。
抱廈下徘徊著一個身影,身著板正官袍的沈諳之左右張望。
就在一刻鐘前,娘娘用鷙鳥給他傳信,說是要見他一面,並未講明緣由。他一番苦思,終究放心不下,設法頂替昔日同僚的差事,混進宮中。
遠處有人疾步而來,一身淡色袨服,瞧著清淺宜人。
「是你找我」李瀛語速很快,咬字清晰。
沈諳之點頭,又搖了搖頭,當即反應過來:「不是娘娘尋微臣麼」
兩人對望一眼,瞬間明白被算計了。
遠處腳步聲疊疊,傳來大太監嚴肅的聲音:
「陛下和國舅爺馬上就要來寶相樓了,前陣子先國公的祭辰辦得簡單,今個兒陛下親自來祭拜先國公,可不能怠慢了!你們都給咱家機靈點!」
一個小黃門顫顫巍巍道:「公公,那裡好像有人……」
「什麼人哪呢!」
「南面抱廈下面。」
呼吸。
靈牌前煙霧氤氳,呼吸都變得潮濕起來,年輕郎君弓起身子,縮在靈台的白罩子下面,在罩子合上的前一刻最後朝她望了一眼。
黑闐闐的眼,清澈得像一泓被攪亂的水。
李瀛跪在蒲團上,在門扉被推動的剎那,闔上眼,執起銅磬。
一面敲擊,一面低聲禱告。
片刻後,腳步聲由遠及近,身後,有人靜靜屹立。
第45章 四個人有點擁擠
牌位前燭火飄忽,影子幢幢,重重寶幢交疊,一虛一實,在偌大的忠烈祠內交錯浮動。
女子跪在蒲團上,腰身挺立,如同一節勁竹,黑髻松松挽就,頸邊一點冷白若隱若現。
隨後侵襲而來的是淡淡的香,像曇香,幽幽的,隱在堂中裊裊煙火中,難以捉摸。
身後之人靜靜望了一會兒,傳來皇帝的聲音:「你怎麼會想到來這」
許是未曾料到忠烈祠內還有第二個人,李瀛訝然,轉過頭,瞧見那抹明黃龍袍,越過龍袍,捕捉到後邊紈素官袍的一角,目光陡然移開:
「陛下,臣妾前些日子讀到關於元啟二年陳郡函谷關戰役,欽佩謝開府大人為國殉身的大義,特地前來祭奠。」
謝開府,官職儀同三司,元啟二年為了守住函谷關,率領三千鄉兵殺盡兩萬夷狄,捐軀殉國,馬革裹屍,先帝時候追封從一品國公,世襲罔替。
皇帝愣住:「難為你一介女子,竟然記得謝開府。」
佛龕內,繪著艷彩的泥塑被甲執銳,威嚴英武。
李瀛說完這句話便安靜低眉,眼前驟然出現一隻繡著九爪金龍的箭袖,皇帝伸手扶她,她也便順勢起身。
箭袖環住腰身,一瞬間的貼合,獨屬天子的龍涎香覆蓋,團團簇住她。
起身的剎那,李瀛眸光微抬,越過皇帝的肩膀,措不及防瞧見靜靜立在暗處的峭拔身影。
謝雪明一襲紈素官袍,腰環蹀躞,一道紫綬墜著金印。
衣擺上繡著五徑獨科花,暗紋蹁躚,依稀可見那枚獨屬首揆的金印折射出的粼粼微光。
在皇帝看不見的地方,兩道目光相交,李瀛微微偏頭,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瞧見了供台下的白罩子。
那簾白罩子有些褶皺,深處的黑暗中露出一點皂服的色澤。
他發現了。
這個認知讓李瀛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
皇帝似乎察覺什麼,微一側首,陡然發覺手掌下的腰身在微微發顫。
橫插在烏髮間的金簪搖搖欲墜,一彎漆黑髮絲沿著下頜散落,有一簇滑至微陷的肩窩。
李瀛在害怕。
害怕什麼……
皇帝疑惑,下意識低眉看她,那張昳麗勻淨的面容還算平靜,眸底帶著微不可查的畏懼,細看之下,才發現她眸中倒映著一道身影。
謝國公
她怕謝國公。
竟然怕成這樣。
皇帝借著肩膀遮住她的視線,將她攏在懷中。
李瀛安靜靠在皇帝胸膛處,微微喘息,灑落的髮絲掃過龍袍上的團龍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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