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話,孫堯仔細一瞧,發現耳暖左邊內側的位置果真有一小塊兒的線開了。這線開的不算嚴重,雖然不影響禦寒,卻十分影響美觀,愛面子的孫少爺頓時怒火中燒,朝周惠吼道:「七十五兩銀,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你不賠今兒就別想走了!」
一聽到這話,周惠的眼淚立馬撲簌簌往下落。遠寧伯府本就重男輕女,她又是庶出,和兄長常年遭嫡母為難,在家的日子本就不好過,每月的例銀更是少得可憐,根本賠不起這樣昂貴的一副耳暖。
正無助時,她的手忽然被一名女子握住了,那女子容貌清秀,衣著華麗,正是她的嫡姐周年音。
「孫堯,你少在這兒耍無賴!」
周年音替周惠擦乾眼淚,柳眉倒豎,看向那不可一世的紈絝,「誰都知道書院入口處的樹枝多,我妹妹若不撥開些走,看不清路是其次,一個不小心還會被枝椏劃傷了臉。孫公子你站在背光處,樹枝掩映下聲兒都不吱一下,鬼知道那兒有人啊。」
她從陸子旭手裡搶過耳暖,上下打量一番,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況且這貂皮的線就開了這麼一小塊兒,其他地方又沒壞,找個繡技好些的鳳娘補補就成,孫公子你卻張口就是七十五兩。怎麼,想訛人啊?」
周年音畢竟是遠寧伯家的嫡女,孫堯尋常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的,可他剛壞了心愛的耳暖,還被她當眾訓了一頓,面子上有些下不來台,不由怒火中燒,「你也說了這兒是書院的入口,來往的人那麼多,路又不是她一個人在走,我都站那兒小半個時辰了,怎麼別人就沒刮到我,偏生她就那麼『不小心』呢?」
「還有,」他看了眼唯唯諾諾的周惠,又挑眉看向周年音,語帶不信,「你說找人替我縫好,可萬一你把我這耳暖拿去賣了,然後再弄副假的來忽悠我呢?」
周年音被他的強詞奪理給震驚到了,她一介閨秀,往來皆是知書達理的才子才女,鮮少遇到這般無賴的地痞流氓,一時竟有些語塞。
她向不遠處望去,只見寒松下立著一位白衣公子,他身型清瘦,眉目柔和,在雪中猶如孤鶴一般,瞧著似乎是個懂禮數的讀書人,遂朝他喊道:「這位公子,你來評評理,這七十五兩銀我妹妹究竟該不該賠?」
沈棟正賞著雪,本就覺得這夥人在一旁嘰嘰喳喳的甚是吵鬧,見其中一位姑娘爭吵中還捎上了自己,更覺煩悶,回了句「與我何關」便離開了。
孫堯不認識沈棟,但這人既然能讓周年音吃癟,他心裡就覺得痛快,遂對他的背影故意大聲道:「公子說的不錯!不是自己的事兒就該少管。」他瞥向周年音,眼神玩味道:「不像某人…分明不關自己的事兒,卻還要強出風頭。」
孫堯的奚落讓周年音羞紅了臉,轉眼又瞥見路口處走來一名頭戴斗笠的青袍女子。她方才被沈棟下了臉,已經沒有勇氣再去尋外援了,剛想憋幾句話再罵回去,那女子卻朝他們走了過來。
走得近了,女子的容貌也越發真切。她雖然一身素衣朴裳,卻難掩五官精緻,眸若點星,一身凜然盡藏眼中,周年音莫名就對她產生了一種類似信任的感覺,卻又不敢貿然求助。
那女子卻兀自開口了,聲音清冽,「我在一旁聽了許久,大致也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她看向周惠,「孫公子的財物受損,你確實應當予以補償。」
周惠一聽,眼睛更紅了,周年音也擰起了眉,剛準備開口反駁時,那女子話鋒一轉道:「可這開線的部分確實微小,況且以這耳暖磨損程度來看,公子恐怕戴了也有些時日了,再讓人全價賠償也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女子看向孫堯,「孫公子不若就按方才那位姑娘所說,將耳暖拿去讓鳳娘修補,你若擔心這姐妹倆調包,我可作為中間人,跟著你們一起去,屆時若無法修復,補償金再議如何?」
見路邊又蹦出來個多管閒事的,而且瞧這衣著打扮,竟連周惠都比不上,孫堯不屑道:「你誰啊?」
唐瓔剛想掏出都察院的令牌,卻發現忘在官舍了,一時有些尷尬,正思索時,一旁的陸子旭瞪大了眼睛,「唐……」
「噓。」
唐瓔瞪了陸子旭一眼,示意他閉嘴。
陸家的這位公子她很熟。陸閣老家共有三子,陸子旭在家中行二,是夾在中間最不受寵的那個,嘴巴又毒,人送外號「陸家嘴」,跟周長金、孫堯之流一樣,是個「譽滿京城」的紈絝。身為陸閣老家的兒子,巴結他的人不在少數,可他卻偏偏同唐瓔交情匪淺,不過這「匪淺」,起初主要還是他單方面的。
陸子旭有個叫仇錦的青梅,比他大上幾歲,他從小就暗戀人家。仇錦小時候身體不好,常常生病,陸子旭見唐瓔醫術不錯,又是女子,便頻頻來她家騷擾她。無論颳風下雨,晝日深夜,只要仇錦覺得不舒服,她都會被陸子旭薅去仇府給人家看病。這一來二去的,她和陸子旭也混成了閨蜜。
陸公子和她的好友關係一直持續到她婚後都未曾改變,即使彼時她已貴為太子妃,這傢伙還是會死乞白咧地來找她給仇錦看病、跟她聊八卦,這段關係一直持續到她離宮去了維揚,兩人才徹底失了聯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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