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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序卻恍若未聞,自顧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二十三下後,唐瓔已然撐不住了。

她趴伏在刑凳上,四肢耷拉,眼皮微闔,眼角的淚早已流干,後背的衣料跟傷口的血肉徹底攪在了一起,混合著黏膩的汗液,似岩漿般滾燙。

神思遊走間,她五感漸失,目之所及,是大樹下垂掛的幾片葉子,由於氣溫太高,那些葉片竟都卷了邊兒,似含羞的美人。

她抹了一把手心的爛菜葉子,恍惚間,她聽見自己問:值得嗎?

她一愣,聽見自己又問:你如此維護她們、替她們爭取,到頭來她們卻這樣對你,真的值得嗎?

她想了想,答案是——不知道。

她太痛了……痛到已經無法思考。

這一刻,毀滅和原諒已經不重要了,她只想尋一個支撐點,助自己挺過去就好。

忽然,她發間一松,一根簪子滑落,「噠」一聲落到地上,應當是她的杏花掉了,與此同時,她背後一松,杖刑戛然而止。

裴序將一個小瓷瓶放到她身旁,留下句「故人托我帶的」,轉身走了。

瓷瓶尚未打開,她就已經聞到了那股熟悉青草香,是北鎮撫司獨產的「金創藥」。

唐瓔蹙眉,裴序接到封敬的通知是偶然行為,為何會在行刑前提前準備傷藥?而他的「故人」又會是誰?

瞥見地上的殘花,唐瓔一愣,頭腦瞬間清醒,心中旋即升騰起一陣巨大的愧疚,為自己方才的猶豫。

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這才是她的回答。

她所行本非坦路,憑什麼要求那些站在荊棘上的人都來理解她?清吏治,肅官邪才是她的胸中之志不是麼?

「孫少衡,我的簪子掉了,你幫我撿一下。」

話音方落,一雙修長的手伸到她跟前,手中臥著的卻非杏花,而是一根檀木簪。

原來她掉的,是青雲簪。

恍惚間,她似乎聽見有人對她說,「寒英,你這樣的人,才該平步青雲。」

唐瓔咬緊唇,瞬間熱淚盈眶。

原來,是宋懷州……

她想起來了,她帳臀後臥床的那幾日,送她金創藥的人裡頭就有宋懷州,她還疑惑過他這藥從哪兒來的,原來是裴序給的。

維揚一別後,她忙於學業,與他甚少見面,未成想他卻在背後一直關照著她……

左手捏著瓷瓶,右手握著青雲簪,唐瓔心中發燙,忽覺鬥志昂揚,心胸明朗。

是啊,做官不就是為了如今這一刻嗎?

她不悔!

然而,饒是精神再飽滿,挨了三十杖的身體卻終於有些撐不住了。

頃刻,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眼見著就要從刑凳上滾落,卻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合歡香盈入鼻腔,令她眼淚更甚。

他又薰香了。

唐瓔有些驚詫,「姚……姚大人。」

「別說話。」

他的嗓音低洌,呼吸有些紊亂,似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原來替她撿簪子的人是他。

一載過去,依舊是那張冷峻的面孔,依舊是那雙清寒的眸子,依舊是那樣簡短而沉靜的語氣。

姚半雪輕輕地抱著她,不疾不徐地向前走著,似乎知道她要去往何方。

唐瓔氣悶,又是別說話,她記得兩年前他們在維揚遭人追殺時,她中了夾竹桃粉的毒,渾身虛軟無力,靠在他的背上,他也是像現在這樣叫她別說話。

虛弱的人竟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了麼?

唐瓔懶得計較,順口道:「行,那你說給我聽。」

就在他以為姚半雪不會回答時,她聽見他問:「你想聽什麼?」

唐瓔猶豫片刻,道:「嗯……內個,我身上沾滿了爛菜葉子,還有些腐臭味,你……呃......可以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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