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啟溫喉頭一動,方想幫她將髮絲拂開些,又意識到此舉似有些冒犯,遂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唐瓔很久沒碰屍體了,動作上有些生疏,猶記上回驗屍是在皇陵,還是被姚半雪給騙過去的,到了之後也不說緣由,掘了墳就讓她驗,還想讓張小滿偷師……
思及此,唐瓔睇了姚半雪一眼,對他的不滿又增了幾分。
姚半雪那頭倒是不以為意,還「貼心地」隔著帕子扶住了死者的胳膊,讓她刺得更穩一些。
撥開冰層,一番探喉、洗敷過後,唐瓔斷言:「辛詢並非死於中毒。」
她淡淡地解釋:「若是中毒而亡,毒氣定會在臟腑深處聚集,後只需將銀針插入死者喉內,以藤連紙封口,再用熱糟醋從腹部由下而上洗敷即可。若銀針變黑,則說明死者體內有毒,若無變化……」
她將鋥亮的銀針展示給眾人看,「則說明死者並非中毒而死。」
易啟溫聽言一陣佩服,贊道:「章御史不僅官兒做的好,竟在驗屍方面都頗有研究,實乃人才。」
不得不說,眼前的女子很不一般,看似瘦弱,一雙單薄的肩膀卻仿佛能頂起一片天,上能彈劾百官,下能開膛驗屍,著實令他眼前一亮。
唐瓔笑了笑:「技多不壓身,小易大人過譽了。」
然而,一旁的辛老五見狀卻並不服氣,忿然道:「你怎麼當官兒的?體內沒毒就不是中毒而死的?可憐我兒都死了兩個月了,過了恁久,毒氣早就散了!」
得,方才算是白忙活了。
唐瓔對此早有預料,卻也並不著惱,一雙鹿眸直直地盯著辛老五,凝然道:「行,既然你覺得問題出在肥料上,那我們便去你地里看看。」
聞言,辛老五的眼神有些躲閃,眼珠滴溜兒一轉,不滿道:「看了也沒用,我那地兒早就裂得不成樣兒了,哪兒還長得出什麼作物來……」
唐瓔覺得有些奇怪,按理來說,辛老五若執意找出他兒子死因,應當全力配合官府才是,可他自始至終的一番動作,給她的感覺都像是無理取鬧一般的宣洩,
似乎並不怎麼執著於真相。
「那也得去看看。」
辛老五越是這般,越發堅定了唐瓔想要一探究竟的決心。
她介紹田利芳:「這位是屯田清吏司的田郎中,對農作物、水利等極為熟悉,也很擅長土壤環境的檢測,小易大人的肥料究竟有無毒害,田郎中過去一查便知。」
田利芳順勢拿起工具箱,靦腆地笑了笑,一副蓄勢以待的模樣。
辛老五聽言卻並未覺得欣慰,眼中閃過一絲憂懼,突然破口大罵道:「狗官!奸商!毀我農田!害我兒子!什麼章御史,哼!我看你跟易啟溫那奸賊都是一夥兒的!!」
此言一出,有圍觀群眾啐道:「呸!你個老東西,膽敢誣告仙人!」
另有一人接著附和,「可不嘛!我聽說他媳婦兒還活著的時候就常常被他拿荊條抽,那辛詢不會也是被他抽死的吧?」
「有可能,而且這辛老五平日裡摳得死,連他兒子上縣學的錢都不肯出,就這還指著辛詢長大出息後養他呢。」
「就是,小易大人怎就這般可憐,攤上了這樣一個老賴。」
......
紛至沓來的言語化作利刃,矛頭直指辛老五。
辛老五聽後震怒,揚起手中的冰塊就要朝人群中砸去,卻被官差厲聲喝止。
唐瓔微訝,亦未曾料到百姓們竟對易啟溫這般擁護。
起先大家還只是觀望的狀態,可等辛老五罵完後,一時群情激憤,輿論開始一邊倒,易啟溫遭人同情,而辛老五反從受害者變成了誣告者。
令她不解的是,誠然易啟溫研製肥料有功不假,可功勞最大的,難道不是那味香肥嗎?
見她面色迷惑,朱又華小聲道:「去年的蝗災太過慘烈,農戶們顆粒無收,餓死了不少饑民,而今年田裡大豐收,不管是小易大人還是香肥,但凡能跟肥料沾點兒邊兒的,可都被人當神一樣供著呢!」
唐瓔點頭,原來如此,也無怪乎百姓們稱他為「仙人」。
饒是易啟溫脾性再好,卻也經不住被人當街罵作「狗官」。
他走上前,眉頭微擰,鳳眸直視著辛老五:「先頭我確實不清楚你兒子的事,也不知你地里的莊稼出了問題,但今日我既然敢來,倒也不懼你的指控,既如此……」
他淡聲道:「帶路吧。」
聽言,辛老五咬緊牙關,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方才那位章大人提出要去地里看時,他鬧著鬧著也就給囫圇過去了,如今這小易大人竟親自站了出來,態度還十分坦然,簡直讓他騎虎難下。
這會兒鄉親們都看著,他若不帶他們去,倒顯得自己理虧了。
去就去唄,去了又能如何,他的莊稼一早就毀了,地都干成那樣了,又能查出什麼。
思及此,辛老五不屑地「哼」了一聲,昂起腦袋色厲內荏道:「行啊,你們想看就去看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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