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原本到這裡便可以打止,直到楚夫人的到來。
楚夫人在出閣前亦是高門貴女,向來驕矜慣了,為人陰毒又善妒,嫁進國公府後,眼見妾室比自己更得寵,沒少給章薇母女使過絆子,更是趁著安國公入京述職之際,污衊章薇與外人私通,當著她女兒的面私自將她沉了塘,而後又將尚未及笄的古月賣去青樓,受盡凌辱……
月色漸稀,美人的思緒逐漸飄遠,眼角眉梢都染著木然。
「靖王過世後,崔家已是強弩之末,崔郎獨木難支,早生了退隱之心,而我亦因劉大儒女兒的身份而整日憂懼,茶飯不思,時時想著逃離建安,陛下得知後,遂借著我「毒殺楚夫人」的名頭給崔郎『施壓』,讓他『自請被貶』,崔郎答應後,我的死罪便迅速被改為了流放。」
唐瓔瞭然,「如此一來,一切看起來就像是陛下在以阿姊的性命為要挾,利用崔大人對您的深情來肅清異黨、打壓崔家,實則他只是想借著流放的由頭將您平安送出建安,對嗎?」
古月點頭。
至此,便算是完整的故事了。
唐瓔喟然,黎靖北的這一局,可謂環環相扣,天衣無縫。
古月亦是感慨萬千,眸光中透著唏噓。
「臨走前,我曾問過陛下,既知我為劉太傅之女,是個隨時都會被異黨拿來利用的存在,留著便是威脅,他為何不藉機除掉,反而大費周折地來幫我?陛下卻說,『我答應過老師,無論如何都要保你。』」
她哽咽道:「陛下是這樣說的,而他也確實做到了......」
暗夜幽寂無聲,唯有微風拂過,帶起一陣枝葉顫響。
良久,唐瓔垂眸,「讓阿姊回青州想必也是陛下的意思。」
古月頷首,「去往惠州的路上,陛下偷偷換了人,回到父親的故居後,我便用剩下的積蓄找人合開了這家允棠閣。」
頓了頓,「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不便被外人知曉,遂以『崔掌柜』自居,並宣稱店鋪的老闆唯有史老闆一人。」
她溫柔地笑了笑,眸中泛起疼愛之色,「過去的事我本不欲再次提起,今日告訴你這些,也是希望你能對陛下好一點,也對自己……好一點。」
說到此處,她似乎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唐瓔抿著唇,一時竟無言以對。
須臾,古月又道:「誠然,陛下能登高位,政謀上的陰狠手段必然是少不了,然而我卻覺得,陛下對於他在意的人和在意他的人,從來都狠不下心。」
這話唐瓔是認同的,若說為儲時的庇護是悄無聲息的,那他登基後的縱容可謂明目張胆。
月光下,遒勁的枝椏趴伏在樹幹上,像極了黎靖北背後那些交錯縱橫的疤痕,想起那些傷,唐瓔忽覺臟腑抽痛,一陣接一陣的無力感湧向四肢。
恍惚之際,她聽見古月問——
「你實話告訴阿姊,你對陛下當真從未動過心?」
第80章 第七十九章「大人,您回來了。」……
宵禁已過,街道上不宜再走動,唐瓔遂索性歇在了古月的小院。古月並未同她睡在一起,而是去尋崔明和了。
夜濃如墨,唐瓔卻毫無睡意,躺在塌上輾轉反側,阿姊的話一直在腦中迴蕩——
「你對陛下當真從未動過心?」
她動過心嗎?
應當是沒有的。
東宮為妃時,她不曾為他去尋孫寄琴而感到難過,亦不會因他偶爾的柔情而感到欣喜,黎靖北對后妃的一言一行並不能挑起她的情緒,可若說她完全不在意,那也是假的。畢竟他曾救過她的命,也曾在她遭到親人背叛時為她撐起過一片天。
黎靖北的真摯打動過她,她也曾為他奔波過、付出過。
她若不在意,便不會被他的「背叛」傷得如此之深,對他的恨意亦不會如此濃烈。然而比起夫君,黎靖北給她的感覺更像是戰友,向來休戚與共,利益相關,一榮俱榮一頓俱損。
黎靖北娶她是迫於無奈,而她嫁過去的時候亦未懷著一顆真心,皇權之下,他們太過勢弱,能活下來已是幸事,又談何心動。
前途未定,生死渺茫,他們能以生死相托,卻未必敢用真心相交。
況且,他若當真信任她,就該將真相都告訴她。
窗外不知何時落起了雨,「啪嗒」幾聲打在房檐上,好不吵鬧。
思緒起伏間,唐瓔愈感胸悶。
不知為何,誤會解開後,她非但不覺高興,反而越發難受起來。其實細想之下,黎靖北待她......是真好......
她想起他在朝會上對她一次次的縱容,還有那些分明怒到極點卻隱忍不發的眼神,他從未當眾斥責過她,在東宮時便是如此,到了朝堂亦如是。
恍惚間,她又想起黎靖北為她受過的那些傷,還有低眉抬首間他頻頻看過來的目光,一時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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