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是他一貫的風格。
唐瓔依言坐下,目光往桌上一掃,略微有些意外。
尋常店家若見客人獨身一人而來,只會上一隻杯子,而此時茶案上卻擺了兩隻杯子,明顯是得了客人事先吩咐的。
姚半雪知道她會跟來?那他方才還一個勁兒地裝聾??
唐瓔既不忿,又心虛,她以他弟弟未亡人的身份去打聽他的事兒,也不知他聽去了多少……
凝思間,卻聽姚半雪冷不丁地來了一句——「我的帕子呢?」
唐瓔一頓,旋即明白他說的是兩人初次回小院的路上,他留給她拭淚的那張錦帕。
其實那晚……她壓根兒沒哭。
彼時見到阿姊固然激動,卻也只是略微紅了眼眶,眼角的晶瑩只是月光的映襯罷了。
姚半雪給的帕子她從未用過,知他潔癖,便也一直未還回去。他今日突然提起,是想收回去了嗎?
好在她還留著。
唐瓔淺抿一口茶,清聲道:「那方錦帕的右下角印有您名諱中的『雪』字,此乃私物,下官不敢隨意處置,遂連同帶來的冬衣一起鎖進了木箱裡頭,大人若是要的急,我回去便替您取出來。」
「不必了。」
姚半雪斂眸,又飲了一口茶,隔著水汽,神態微有些不自然,「那料子精貴,你莫扔了,好好保管著便是。」
須臾,又瞥見她眼下似蒙著一層黑影,皺眉問:「你怎麼了?」
唐瓔挪開視線,「見了阿姊……激動的。」
這是原因,卻不是唯一的原因,她總不好告訴姚半雪她做了場噩夢,夢中還被兩個曾經在乎的男人相繼背叛了。
姚半雪默然看了她半晌,似沒有多問的意思,冰潤的指腹細細撫過茶盞,「為何跟過來?」
唐瓔觀他面色平淡,未見發怒的跡象,似是並不知曉她假冒他弟弟未亡人一事,心中微定。
她咳嗽一聲,道:「聽利芳說,大人一早便去了易府,可您方才卻又突然出現在榆樹街,似是提前知曉下官行蹤似的,若非大人順道買了幾味香,下官還以為您是特意過來尋我的呢。」
她這話說得有些沖,像是姚半雪故意跟蹤她似的。
…..其實一路追來,唐瓔心裡是不舒服的。錢老起初待她的態度算不上好,她費盡口舌,好容易哄得他開口,姚半雪這一去,功虧一簣。
當然,除開不忿外,她這話也是在刻意引導,若是能成功激怒姚半雪,也不愁他不願配合。
果然,姚半雪聽言俊眉輕皺,似是覺得有些冒犯,卻並未順著她的話往下解釋,而是反問道:「為何向錢老打聽我?」
唐瓔定定地看著他,「我想知道大人來青州的目的。」
她的回答真誠又無懈可擊,不玩兒虛的,索性將自己的目的挑明了說,若姚半雪再次避而不答,倒顯得他心虛了。
唐瓔原以為此番已是十拿九穩,豈料姚半雪壓根兒不著她的道兒,回答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穩——
「重陽將至,回家祭祖。」
說罷還晃了晃手中的艾香,以示真實。
一樣真誠又無懈可擊。
唐瓔有些失望,這就是她去錢氏香鋪的意義......說什麼「有問題就來問我,別偷摸找人打聽」,若他當真肯說,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既然話已說開,她索性直言道:「近幾日,您往易大人府上去的似乎有些頻繁…..」
姚半雪顯然覺得這個問題他不必回答,轉著杯盞漠然道:「你是在審問我麼?」
「下官不敢,只是......」
唐瓔抿唇,心中的不忿又添了幾分,「身為御史,當慎獨慎友,動不失時,您明知易顯有問題、香肥有問題,卻還屢次三番地接近易府,獨身與他們親近,此般行徑,確實令下官不解,還有……」
她垂下眼睫,忍住胸中沸騰,「我們初入青州府那日,端看易顯在尋香樓對您的態度,很難想像你們是頭一回認識……」
她這話說的很委婉,只說了御史應當是怎麼樣的,卻沒說他沒怎麼樣。
結黨,貪墨,反叛……對御史來說,哪個不是要人命的重罪,只要行為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姚半雪助她良多,亦是她敬仰的同僚,她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面。
知她擔心,姚半雪面色稍緩,隨手放下茶盞,亦跟著鬆了些口,「我跟易顯確實有些故舊,然而尋香樓一遇,也的確是我跟他頭一回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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