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個十分俊秀的公子。
唐瓔想了想,確信自己並不認得此人,故也不理解他那驚詫中帶著懷念的眼神從何而來。
見了這人,朱又華卻似突然來了精神,一掃方才的困頓,起身笑道:「史老闆來了。」
那男子亦回禮作揖,「見過知府大人。」
朱又華連連擺手,「史老闆不必多禮。」見他方才盯著唐瓔看,又熱情笑道:「這位是山東道監察御史章寒英。」
言訖,又向唐瓔介紹起他:「這位是史老闆,史老闆原是江南一帶的義商,去建安待過一陣兒後又將產業擴展到了青州,人也跟著留了下來。」
竟然是商賈。
四業之中,以商者最為微賤,朱又華卻對這人殷勤之至,還免了其通報之禮,其實力定然不可小覷。
唐瓔頷首,「史老闆好。」
聽得她的聲音,這位姓史的男子停頓片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眸中再次划過驚詫之色,卻又很快隱藏好自己的情緒,低眸道:「蔽人史嵩,祖籍蘇州,來青州做些小生意,章大人不必客氣,直接喚我的名諱即可。」
朱又華聽了這話卻不樂意了,「史老闆也太過謙虛了,什麼『小生意』,您在商行的名號誰人不知啊。」
史嵩斂眸:「朱大人過譽了。」
見唐瓔面露疑惑,朱又華湊近她,小聲說起史嵩的生平。
這位史老闆雖然瞧著年輕,本事卻不小,年少時曾中過鄉試的解元,後又為生計所迫改行行商,如今已是名富可敵國的老闆,產業遍布咸南的每個州郡。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名難得的義商,前幾年陸續為維揚洪災、廣州倭患、以及青州蝗災捐了不少錢和糧,雖無官職在身,在地方上卻頗有威望。
唐瓔瞭然,原來是位財神爺,也無怪乎朱又華會對他這般「尊敬」,畢竟眼下青州正是困頓的時候。
果然,下一刻她便聽見朱又華問:「不知史老闆大駕青州府有何貴幹呀?」
問這話的時,他的眼中浸滿了期待,討好之色溢於言表,唐瓔一陣無言,沉默地挪開了眼。
史嵩倒是一派坦然,如實道:「敝人近日在鄰州進貨,今早忽聞青州地旱的消息,心急之下便匆匆趕了回來。此來府署,便是想問問大人是否有需要效勞的地方。」
聽見「效勞」二字,朱又華笑得嘴都合不攏:「『效勞』不敢當,史老闆客氣了。」
話雖如此,動作卻十分誠懇,一面引他入座,一面親自替他篩茶,便篩還邊感嘆:「這地旱一起啊,各村百姓便紛紛跑去縣衙裡頭鬧,搞得那些知縣焦頭爛額的,連庶務都顧不上,有幾個連官帽都被打掉了,但這事兒說到底也不能全怪那些百姓,畢竟誰吃飽了沒事兒會跟官府對著幹不是?」
他絮絮說著今日的災情,順帶還提了一嘴州衙的財政困難,偶爾渴了喝口茶,喝完復又講起自己的不易。
史嵩自始至終都安靜地聽著,絲毫沒有要打斷的意思。
終於,朱又華撐不住了,見史嵩始終未能表態,眼眶一紅,竟似要流淚。
史嵩吃了一口茶,不緊不慢道:「大人有話不妨直說,若是不便,明日派人來府里傳信便是。大人放心,凡某力所能及之事,敝人定當全力以赴。」
朱又華就等著他這句話,聞言大喜,眉開眼笑道:「史老闆當真是大善人,有您在,青州府的百姓有福了。」
史嵩又跟他客套了幾句,忽道:「天色已晚,敝店還有些事情亟待處理,就不打擾大人休息了,朱大人若無其他吩咐,敝人就先告辭了。」
朱又華忙道:「不打擾不打擾,史老闆的事兒要緊。」
史嵩點頭,方欲轉身,朱又華又似想起了什麼,出聲叫住他:「史老闆,且慢——」
史嵩應聲回頭,卻見朱又華將唐瓔往前一推,諂笑道:「巧了嗎這不是,寒英的住處恰巧就在您的允棠閣附近,史老闆若是不覺攪擾,可讓她送您回去。」
說罷又接連對唐瓔使了好幾個眼色。
史嵩並未插話,似乎也在等她的意思。
唐瓔卻無暇多顧,腦中全是朱又華的那句「您的允棠閣」。
原來史嵩就是古月姐姐的合伙人。
饒是如此,她卻顯得有些猶豫,「可我文卷還沒看完。」
朱又華皺眉,暗怪她不懂眼色,果斷命令道:「我替你看,你去陪史老闆。」
唐瓔長睫下斂,唇角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如此,便有勞知府大人了。」
朱又華點頭,一陣怪異的感覺爬上心頭。
既是送客,官轎自然也得用最好的。
唐瓔將人帶出府署,方欲傳轎,一抬頭,忽而瞥見史嵩的私人馬車旁分立了兩名少年,一個十七歲上下,一個十四歲左右,兩人見史嵩走了出來,皆露出依戀的目光,眸中飽含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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