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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楓熾烈,秋意正濃,楊九娘烙了兩張桂花餅,正準備給田利芳送去。
地旱後,青州府糧食短缺,好容易熬來了建安的補給,放賑的過程卻又極為緩慢,不少饑民挨不到領糧那日便被活活餓死了,官府無法,只能將程序簡之又簡,卻依舊無法阻擋餓殍遍野的趨勢。
相比之下,允棠閣尚算仁義,每日都風無雨阻地布棚施粥,賑濟災民。雇員方面,除開照常發放的例銀外,閣內的鳳娘和小廝每人每日皆可領三張素餅。
九娘胃口不大,一張素餅加上幾碗清粥足可果腹,倒是田利芳這般日日伏在地間勞作的人,不僅體力消耗大,還容易耽誤用膳的時辰,常常飢一餐飽一餐。
她敲門時,田利芳正要歇息,一襲白色的中衣立在幽幽燭火下,高大挺拔。
見了她,那高大的身軀卻跟個害羞小媳婦兒似地捂緊了襟口,倉皇道:「你……你怎麼來了?」
他皮膚極白,面上染著飛霞,似暈開後的胭脂,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害得九娘也莫名跟著臉熱。
她咳嗽一聲,晃了晃手中的油紙袋,「我來給你送餅。」
田利芳卻不受,「你吃吧,我不餓。」
九娘硬塞給他,「我有過午不食的習慣,爾來已有兩年了,你莫引我破戒,倒是你,幹活累,得多吃點兒。」
田利芳似還要跟她爭,九娘柳眉一擰,不悅道:「我今日給你送過去的午膳,你是不是又沒動!」
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說起這個,田利芳的氣勢頓時弱了幾分,長睫垂向一側,微聲道:「不是……我都吃光了的……」說罷,他舉起一側空掉的食盒。
九娘卻黑了臉,「你莫騙我,我方才分明看見你在院子後頭用完了才進來的。」
謊言被九娘拆穿,田利芳的臉漲得通紅,立時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
不一會兒,他面上的霞紅又蔓延至耳根,左側的耳垂圓潤飽滿,透著柔潤的緋色,似一顆上好的瑪瑙。
「抱歉,我給忙忘了......」
他是維揚人,說話時語調中帶了點江南地方的吳儂軟語,細聽之下,竟有種哄人的感覺。九娘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寒英的那句——「溫順,忠義,還體貼,是個會過日子的。」雙頰不禁染上淺薄的赤色。
她咳嗽一聲,「下不為例。」
田利芳乖順地點點頭,兩人相顧無言,九娘忽覺口乾,抿了抿唇,忽而看向木架上的一件春衫。
「你那衫子豁了個口,我閒來無事,索性替你補了下。」
那是一件黃鸝織錦雙面繡的長衫,面料精緻,織紋繁複。田利芳素來節儉,衣衫上總是透著破洞,那長衫應當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裳,平日裡想必愛護至極。
果然,田利芳聞言十分驚喜,拿起那長衫左右瞧了瞧,而後激動地握住了九娘的手,「多謝姑娘!」
九娘一驚,迅速將手抽開。
她鮮少與男子親近,從前與江臨相處時便極為克制,此番被田利芳一碰,一顆心猛然震動起來,手背上還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倒是不討厭這種感覺,只是……
九娘搖了搖頭,沉默片刻,才幹巴巴地擠出一句「不客氣。」
田利芳亦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忙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他略帶懊喪地垂下頭,心中升起一股惱意。
長這麼大,這還是他頭一回碰到女子的柔荑,小小的一隻冰涼綿軟,肌膚相觸的瞬間,竟叫他生出了某種隱秘的渴望,手心沁出了一層薄汗,就在她抽手而出的一瞬間,他的心也跟著變得空落落的。
忍住心間的失落,田利芳垂眸:「那春衫,是我及冠那年祖母親手為我繡制的,費了足足五個月,這些年我一直小心珍藏著,前些日子卻不知怎的突然豁了個口,我還心疼了好一陣兒,得虧姑娘手藝好。」
說罷,他寶貝似地撫了撫那衣衫的褶皺處,而後一絲不苟地疊好,放進衣櫥。
見他神色落寞,九娘躊躇道:「你祖母......」
她向來不善言辭,話說一半竟不知該如何安慰下去。
田利芳卻似能讀懂她的心思,柔聲道:「姑娘莫擔心,就是些頭疼的小毛病,有龍太醫幫著診治,已經比前些年好太多了。」
九娘垂眸,心裡卻是不大同意的,若只是小毛病,何至一治就是十幾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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