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強調了一聲,「要快!!」
李伯一愣,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緊著應了聲「是」,便急急退下了。
一路上,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方才瞥見信函內側的署名時他便有些不安,那人早已隱退,為何還會給大人寫信?
如今再觀大人的神情,應當是真出了事兒……
他琢磨不透,然而這些事兒也不是他這奴僕該想的,再是心憂,也只能搖搖頭,聽令辦事兒去了。
另一頭,鍾謐則心急如焚。寒夜中,朔風急急拍打而來,他卻不覺寒冷,背後反有汗水滴落,浸濕了長衫。
緊握的右拳下,信紙的一角早已被捏皺。
李伯走後,他在門檻處佇立片刻,仍是邁進了書房,隨後燃起火折,將信封置於火焰頂端。
紙張觸及焰火的瞬間,他神色微頓,只一瞬,忽而改了主意,隨手將火折往窗外一扔,取來一隻玉匣,將信紙放入,隨後擰緊鎖扣,在李伯到來之前藏進了書房裡側的斗櫃裡。
二月末,冬日已經走到了尾聲,寒意卻依舊侵骨。
官道上積雪厚重,濕滑難行,若欲外出,乘轎、徒步皆不可取,唯余馬車可走。
鍾謐乃內閣首輔,因先前輔佐太子有功,又位列四儒之一,向來以帝師自居。廣安帝登基後,他便將府邸遷去了皇城內,隨後又新修了一所宅院。新的居所環境清幽,出行便捷,往來皆貴,離宮門也近,乘車不出一刻鐘
便到了。
寅時四刻,宵禁仍未解除,皇城內也不例外。
夜色昏黑,街道上渺無人煙,萬籟俱寂,乍看並無可疑之處,卻又處處透著詭異。
鍾謐下了馬車,幾乎立刻就察覺出皇宮的異樣——
承安門被人用銃炮類的物什破開了一個大洞,厚重的鐵鏽陷進地里,塵霧紛飛中,透著荒誕的殘破感。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硝煙味,廢墟殘骸旁,值守的羽林衛早已不見蹤影。
皇宮遠離府宅民舍,爆破聲或不可達,可宮內值守的侍衛呢?
自金吾衛內部出了細作,聖上將上十二衛的親兵全都換成了三大營的人。宮防一事,由三千營,五軍營,以及神機營的人共同負責。今夜本該是五軍營的衛兵當差,承安門鬧出炸門那般大的動靜,他們人呢?莫非都聾了?
眼下形勢太過詭異,鍾謐的神色也愈發焦急,官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呀」幾聲亂響,窸窸窣窣的,聽得人牙疼不已。
行走間,不妨腳下一個趔趄,即將跌倒時,一雙熟悉的手將他託了起來。
望著寒夜下的男人,鍾謐簡直難以置信,凍得發紫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你……你怎會在此處?」
宮燈下的面孔有些模糊,鍾謐卻不覺陌生。來人並非別人,正是他此生最得意的學生——吏部尚書林歲。
暗夜裡,林歲微垂著頭,眼皮半耷,面色是從未見過的凝重,嗓音聽起來十分干啞。
「寅時,學生接到了一封密信,隨後就……」他舔了舔唇,容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匆匆趕了過來。」
他的神情帶著遮掩,語焉不詳,鍾謐望著他,不動聲色地眯起了眼睛。
「哦?什麼樣兒的密信?」
此言一出,林歲頓了頓,再啟唇時,聲音罕見的有些哽咽。
「陛下有難,還有......舍弟他……他要……」
說起林建,他突然眸露慌色,聲音也越來越低,看向鍾謐的眼神帶上了祈求——
「他要謀反!」
鍾謐聞言猛地一震,「你說什……」
他忽覺渾身發冷,然而想到生死未卜的皇帝,也只能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隨後拍了拍林歲的肩膀。
「但你還是來了,為師果然沒有看錯人。」
望著眼前這位年過不惑的學生,鍾謐眼中浮起了欣慰與驕傲。
按《咸南律》,犯夜禁是要受笞的,而林歲卻先是在得知君主有難的情況下孤身犯險,隻身勇闖宮禁,後又將弟弟的異心悉數告知。如此大義滅親之舉,其忠心不言而喻。
鍾謐為師端肅,教導學生常以鞭笞為主,鮮少稱讚人。然而,這難得的讚美林歲卻無心回味,前方的道路上充滿了未知,他早已無暇他顧。
望著茫茫暗夜,他的呼吸愈發急促,腦袋嗡嗡的,似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局勢。
宮燈下,恩師慈和地望著他,嘴角帶笑,眸中蓄滿了溫情與鼓勵。
他清楚恩師要的是什麼,且事到如今,他早已沒有了退路,於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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