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雲道了聲「是」,方欲退下,卻被唐瓔叫住了。
「——公公且慢。」
喜雲聞聲頓足,轉過身,卻見眼前的女子對他笑得親切。
「讓她過來吧。」
黎靖北有些意外,胸口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酸意,聞言也不反駁,悶著頭專心喝茶去了。
敏銳如唐瓔,自然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卻不多作解釋,只輕輕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眨眼道:「眼下時局錯亂,陛下不妨先聽聽她的意圖。」
唐瓔的用意很明顯——
自馮高氏死後,坊間流言盛起,民眾皆言君主為一己私慾殘害忠良,而陸容時身為后妃,又是陸太師唯一的女兒,若是在這個當口死在宮內,天子的聲譽只會更差。
黎靖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感動之餘,卻依舊有些不悅,兀自「哼」了一聲,隨手攬過女人的腰,將頭枕在她的頸側假寐。
陸容時甫一踏進南陽宮便瞧見天子這副模樣,驚怒之下,胸中騰起滔天的妒意。
嫁給黎靖北整九載,她從未見他對誰這般親呢過,無論是她,是趙德音,還是孫寄琴。
君王冷漠、孤傲、寡情、狠絕,這是他面對臣工和后妃們時的樣子。她原以為他就是那般剛強果決、無欲無求的人,然而……
九年,整九年,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夫君還有這樣的一面。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嘉寧十四年,大皇子遠征歸來,城樓上的那一瞥,令她一見傾心。
又過了一年,他因軍功獲封太子,為遊說各路幕僚投奔東宮,特來陸府拜訪父親。
那一日,她又見到了他。
巍峨高牆間起來的翩翩少年,出塵又灑脫,言談間盡顯儒雅意氣。他的那份驕矜吸引了她,從那時起,她便暗自發誓,此生非他不嫁,可等她好容易說動父親,半隻腳都踏進了東宮,他卻早已心有所屬。
她早該明白的,她的郎君,自城樓初遇那日起,就從未對她回過頭。
這段姻緣不過是她一廂情願強求得來的罷了。
她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如今父親早已隱退,陸府失了往昔的輝煌,而他的郎君,也無需再忍她。
「妾陸容時......參加陛下,參見……」
她頓了頓,緩緩抬起頭,將目光鎖定在那個緋袍女官身上,強忍著不甘道:「章大人。」
以往她是側妃,唐瓔是太子妃,她見了唐瓔是要行禮的。後來她成了貴妃,而唐瓔一朝被貶,淪為庶人,她原以為她再無翻身之日,卻沒想到兩年過去,她又以都事的身份殺了回來,獨自在朝堂闖出了一番天地,成了正三品的副都御史,而她……臨了卻被自己的郎君降為了最末位的答應。
無論從前多風光,如今她終於看清,後宮女子的榮辱,不過是男人的一句話罷了。
因面容損毀,有辱聖視,陸容時今日特意戴了一張冪籬,髮飾間雍容不在,豐盈的墨發僅用一根白玉簪挽著,衣著也變得極為樸素,只一雙明亮的翦水秋瞳直勾勾地盯著御座上的男子,眼神中透著落寞與不甘。
她近日輕減了不少,臉頰比從前小了一些,身材纖細而修長,遠遠望去,倒似一朵柔弱的杏花。
唐瓔冷眼瞧著丹陛下的女子,雖未搭腔,心裡頭卻比誰都透徹。
她一生清正,未曾害人,卻也不會對加害自己的人懷有寬容之心。
而此刻,天子的聲音只會比她更冷——
「下令將你禁足之前,朕曾說過,此生不願再見到你。而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老死冷宮,要麼......」
他狐眸微斂,默然掃過眼前的女子,眸光中透著漠然,「主動來向朕請辭。」
聽到「請辭」二字,陸容時似是再也繃不住,嗚咽一聲過後,珠淚順著眼眶急涌而出。
「妾嫁與陛下九載,向來尊陛下為君,以陛下為天,此生也只剩陛下一個倚仗了!您讓妾出宮,無異於讓妾去送死啊!」
黎靖北懶得聽這些,方欲喊人將她攆走,卻聽唐瓔道:「所以你今日過來,究竟所為何事?」
似是沒想到唐瓔會突然搭話,陸容時愣了愣,再次將目光挪向高台上的女子。眸光交匯間,她猛然瞥見了女子脖頸上的紅痕,那斑斑點點的赤意,於她而言是無聲的羞辱,胸中不由湧起洶湧的恨意。
她咬了咬唇,默然壓下心底的情緒,垂眸恭敬道:「妾只是覺得,章大人這無名無份的,如昨夜那般留宿天子後宮,若是傳出去......怕是不大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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