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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言,唐瓔呼吸一滯,心頭浮起悵然。

遙想當初,若非她的勸說,利芳也不會入仕,更不會在青州府丟了性命。雖然她如願讓田

老夫人住進了太醫院,不料卻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結局……

利芳故去後,楊九娘跟著天子的儀仗隊入了進京,並主動提出照料老夫人的起居,了卻利芳的牽掛。

而唐瓔這頭,自入都察院的那日起便公務不斷,尋常不是被笞被杖就是被貶,就連休沐日也在奔走查案,睡都睡不夠,就連去南陽宮見黎靖北也只能趁夜裡去,更遑論去探望田老夫人,等想起來時,人已到了彌留之際。

當然,這些都是藉口。

人若真有心,又怎會抽不出一點兒空來?

思及此,唐瓔心頭愧意更甚。

猶記幼時,她每回去維揚找利芳玩兒,老夫人見了她總是笑意吟吟的,不僅攢錢給她買糖,還會殺雞招待,閒時還會為她新繡幾件棉布卦。

每到臨別之時,她最常聽到的一句話便是——「阿瓔,常來啊。」

田家貧苦,田老夫人更是十分節儉。她每回來,平日裡連水都不捨得燒的人,為了留住利芳唯一的玩伴,幾乎要將家底兒都掏出來了。

想起往事,唐瓔忽覺眼眶泛紅,胸口異常憋悶,饒是腿腳已經發麻,卻仍然愣愣地杵在窗口,連門都不敢進。

還是九娘換藥時察覺到了她,眸中閃過驚喜,嘴角浮起清淺的笑。

「章大人,快請進!」

唐瓔依言邁進屋內,環顧四周,卻見老夫人閉眸仰躺在塌上,似乎並未注意到門口的動靜。

九娘遞給她一杯熱茶,眉眼低垂,瞧著似乎有些侷促。

「寒舍無好茶招待,還望大人勿見怪。」

唐瓔接過茶,心不在焉地抿了幾口,垂眸道:「無妨,多謝。」

兩人絮絮聊了幾句,不知過了多久,臥榻上的老夫人突然睜開了眼,目光落到桌案旁飲茶的緋袍女官身上,神情萎靡,氣若遊絲。

「姑娘你……瞧著好生面熟,你是?」

被故人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唐瓔忽覺心口一慌,清了清嗓子道:「我是阿......」

「瓔」字尚未說出口,她卻突然哽住了。

眼前的老者瘦骨嶙峋,面色蠟黃,一副油盡燈枯的模樣,哪兒還有往昔半分精神矍鑠的樣子。

老夫人對她那般好,她實在羞於面對她。

九娘則笑吟吟地介紹道:「這位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章大人——利芳的摯友兼同僚。」

老夫人沒讀過書,不識那些官兒名,只道她與孫兒交好,便強撐著不適支起了腦袋,嘴角抿出一個親切的笑。

「草民……見過章大人。」

唐瓔扣住老人的枯腕,順手將拿起一個靠枕墊在她身後,眸光柔潤而清澈,「老夫人喚我寒英就好。」

「寒英……寒英……」老夫人復讀了兩遍,贊道:「真是個好名字。」

幾步之外的泥爐上正煨著藥,水汽氤氳,苦香四溢。

老夫人與唐瓔聊了不足半刻,忽而兩眼一瞪,渾身開始抽搐,發出幾聲極為痛苦的嗬嗬聲,只一瞬卻又恢復了過來。

她的神色看起來疲態十足,隨後似是預感到什麼般,對著面前的女子慈藹一笑,啞聲哀求道:「這藥聞著也忒苦了點,勞請大人替我將那爐火滅了吧。」

話音一落,九娘當即皺眉,「不喝藥可怎麼行!您......」

老夫人卻搖了搖頭,渾濁的雙眸注視著唐瓔,破碎的嗓音透著近乎篤定的堅持。

「勞煩大人了。」

章寒英乃三品官,九娘怎好勞煩她,當即便搶替道:「還是我去罷。」只是腳還未邁出門檻,便被唐瓔制止——

「你留下,我去。」

她眸色複雜地瞧了眼含笑的老媼,轉身去了藥房。

唐瓔才走沒多久,病榻上的老人便似迴光返照般坐了起來,顫抖著握住九娘的手,乾涸的嘴唇上下哆嗦著,似是有話想要宣之於口。

九娘瞧得分明,此時的老夫人已然處於彌留之際,知她有後事兒要交代,遂做了聆聽的準備,輕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您別急,慢慢說。」

然而,老人的頭一句話卻叫她震驚——

「九娘啊......我知道......利芳他......回不來了。」

言訖,老夫人側過身,將頭轉向了窗外,渾濁的眼眸中透著殷切,似在尋找遊子的亡魂。

她的孫子他最懂。

她的病是頑疾,又是急症,每回發病時,床頭都要有人守著。利芳很孝順,為了照顧她,一連幾日都不曾合眼,風雨無阻。然而,她去歲病危時他卻遲遲沒來探望,不僅如此,竟連封慰問的信也沒有……

自那時起,她便猜到了。

「阿芳入仕前我便警告過他,官途叵測......」

說起早故的孫兒,老人平淡的雙眸中難得染上了幾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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