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甯川本來的確只是想在門外站著看看就好,誰知進了永壽宮見她這裡亮著燈,觀察了一陣子還聽到幾句零碎的自言自語,就知道穆晏清睡不著。他把心一橫,還是進來見一面。
他拉著她坐下來說:「家中舊案基本水落石出了,皇上會還我顧家一個清白,已命人在整理文書,用以昭告天下。但是最近的動盪太多了,只怕這一紙昭告又會引起紛亂,還需緩一緩。」
穆晏清沒看出什麼夙願完成該有的高興,第一反應是奇怪,莫不是裡面還有什麼岔子?可很快又反應過來,沉冤得雪這樣遲來的正義,甚至算不上正義了,不過是聊勝於無,用來告慰天上的人。
可是對顧甯川這樣在冤情中苟活下來的人,這些年失去的,錯過的,受過的,是實實在在的不能倒退回去了。事成那天,更多的是經年念想沒了之後的茫然。
「那之後呢?以後你會怎麼樣?」
顧甯川忍不住三更半夜過來,為的就是這一個「之後」。他可能會做回原來的顧甯川,可能在朝中領個閒職,反正可以帶著如今身上藏的這個秘密,離開後宮,富貴無虞地過好這一生。
可是穆晏清這麼一問,顧甯川心中那個曾被按下的想法又被燃起來。
他往穆晏清跟前湊了湊,說:「邊境的動亂,你聽佩英說了沒?」
「嗯。秦姐姐愁得很呢,前些日子過個年都一點沒高興起來。」
顧甯川垂眸,說:「我的仇又豈止在宮裡,在易家?還有遠在邊境之外的那群蠻人,我若能手刃敵人,親手了結,才算真的告慰在天之靈的爹娘和顧家軍。」
穆晏清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你想領兵出戰?」
也是,昔年顧家還在,威震一方的顧家軍就把顏勒打得節節敗退,顧甯川跟隨父兄一起征戰,對那群不安分的蠻人可謂知己知彼。人一有了執念,能把千山萬水之外的風沙星辰都刻進骨血里,經得起物是人非的蹉跎。眼下翻遍大蔚都找不出比顧甯川更合適的。
顧甯川說:「我猜皇上應該也會想到我,他最近上朝,都讓我站到裡面去聽著。如今還未到真要揮師北上的地步,估計……等下個月的祭天大典過去,皇上就會出兵。」
「那你打算向皇上請纓是嗎?」
穆晏清猜得分毫不差,顧甯川心有靈犀地一笑就承認了。可是除此之外,顧甯川還有個念想,甚至是妄想,話到臨頭又還是猶豫。不管是後宮還是前朝,這一來的大小變故總讓人措手不及,顧甯川看到夜深燈明的這一刻,忽然就想到,如果領兵一事出了岔子、如果北上並不順利就會將她帶到重重危險裡面……
「你這麼晚又是在忙什麼不睡覺?」
穆晏清心裡是脫口而出的「想你啊」,同樣話到嘴邊,人在眼前,又還是按住念想,糊弄著說:「秦姐姐睡不好,我才陪她說了一會話,剛回來心裡事情多著。」
顧甯川往前一湊,「那心裡的事情有沒有我一份?」
「有。」穆晏清乾脆躲也不躲,應得他措手不及,「看到你事情也如意,還全須全尾地來了,翻牆功夫一點不減,就一下子放心很多。小川啊……我還是誠心誠意勸一句,橫豎永壽宮你可以來去自如,下次可別搞得這麼偷雞摸狗的了。你這兒可不同我們那裡,你但凡是個正兒八經的男子,三更半夜進去貌美女子的閨房,這可不得了。」
穆晏清並不知道,她這樣的一本正經的玩笑,到了顧甯川那裡就是存心的調戲和撩撥。顧甯川心裡的那點忐忑本來就在壓著,在這樣繪聲繪色的場景描述中迅速變成生機勃勃的藤曼,一下就攀爬著全身而過。他倒吸一口涼氣,也按不住身體的燥熱。
穆晏清後知後覺,以為是自己那句「正兒八經的男子」傷害了他,愧疚又心虛,咽了咽喉嚨往後挪去。
那一株株不安的藤曼竟像有了生命和感知一樣,將顧甯川往前輕輕推了一把。
他連神智都似乎被這股燥熱掌控住,低聲說:「其實我……」
是……
「你什麼?」穆晏清突然蹭地站起身,只留下一雙不安分地搓著的手在顧甯川眼前晃,「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顧甯川找回了意識和身體的控制權,一晃頭清醒過來,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這種時候說了不得把她嚇死,穆晏清在他面前向來藏不住情緒,搞不好出了岔子還會害了她。
顧甯川用冰涼的手抹了一把臉,抬頭說:「我沒往心裡去,你也別放心裡。時候不早,你快睡覺去,我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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