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間要比她們的大一些,總體布局沒什麼區別,只是多了個獨立的小廚房。
折騰了這麼一通,時間已經過了五點,天邊漆色逐漸退散,遠處泛起蒙蒙晨光。
「還難受嗎?要不要去躺會?」
她面頰上的紅熱褪得差不多了,但看起來仍然沒什麼精神,眼尾懨懨耷著,嘴角下壓,頰邊散著幾縷碎發。
溫書棠搖搖頭,有種莫名的不自在,垂著眼,手心攥在一起,肩背肉眼可見地繃著,就這麼在原地僵了好一會兒,才挪動步伐到右邊的小沙發上坐下。
心中忽而生出些後悔。
早知道剛才就不答應他了,還不如放輕腳步回去,現在這樣,反而讓兩個人都尷尬。
周嘉讓在她身後放了個軟墊,又把毯子給她蓋好,凝著她小小的發旋,喉結克制滾了滾:「那個……醫生開了藥,叮囑要按時吃。」
「我去給你倒水吧。」
溫書棠咬著唇說嗯。
視線不自覺跟上他身影,她看著他走進廚房,從櫥櫃裡拿出一個乾淨的杯子,翻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線條緊實的手臂。
看他彎著腰,在飲水機前接好溫水;看他打開藥盒,斂著眼,仔仔細細地翻讀說明書,看他從鋁箔板中摳出一粒,緊接著……
仰頭自己喝下。
……
……
思緒瞬間被拉回那年秋天,她被他從地下室救出來的那次。
延齡巷68號,雨後初霽的清晨,他也是這樣,在餐桌對面替自己試藥苦不苦。
頭頂開了一盞暗燈,暖黃色光暈落在他的肩上,勾勒出他挺拔落拓的身形,黑髮鬆散,頸後骨節突出。
視野漸漸模糊,恍然間,和記憶中那個少年重合。
周嘉讓把藥和水遞到她手里:「忍一忍,有一點點苦。」
「……」
熟悉的話語,心頭陡然一顫,停頓片刻,溫書棠伸手接過。
苦澀滑進喉嚨,喝完的那秒,手心裡被塞進兩顆彩虹糖。
……
睨著這兩枚小圓塊,如同打開了某種開關,眼淚在這一刻毫無徵兆地滾落下來。
大顆大顆,像斷了線的珠子。
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周嘉讓顯然也慌了神,撂下水杯去擦她的淚,但卻怎麼擦都擦不完。
滾燙的液體落入掌心,似火山噴發後留下的熔岩,殘暴地腐蝕著他的皮膚,灼開刺骨鑽心的疼痛。
一條條拉長的淚線,仿佛是透明的血痕,周嘉讓俯下身,把人抱進懷裡,眼眶不知不覺也泛起了濕,胸口像被壓了塊石頭:「怎麼了恬恬?」
他試圖猜測她落淚的原因:「是生病太難受了嗎?還是這藥苦到你了?」
「或者有什麼其他讓你不開心——」
「周嘉讓。」
她紅著一雙眼打斷他。
他把人抱得更緊,手掌扣著後腦安撫:「嗯,我在呢。」
溫書棠吸吸鼻子,壓住漫到喉嚨口的哽咽:「你不是說,絕對不會再推開我嗎。」
單薄的肩止不住地顫,她越哭越凶,聲線幾近破碎地問:
「可為什麼你要對我說那些話,為什麼你就不要我了,又為什麼要不告而別啊。」
第74章 質問 怎麼睡覺都在哭啊。
溫書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原本是不想說的,這些年她漸漸也悟出些道理,明白現實和童話不同,不是所有故事都能善始善終,也明白有些事不必刨根問底地非要尋個緣由。
人該有翻篇釋懷的能力,一味質問糾纏,只不過是歇斯底里地把傷疤暴露出來,徒增再次受傷的風險。
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假以時日無意提起,笑著說一句年少輕狂,倒也算是拿得出手的心酸談資。
但,可能是生病會把情緒放大,也可能是今天有太多人誤解了他們的關係。
多到讓她產生錯覺,讓她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年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們是不是就真的像別人說的那樣在一起了。
想到這兒,眼淚就沒出息地掉得更厲害。
溫熱的液體將視線模糊,流經嘴角,劃開絲絲縷縷的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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