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一樣樣展示:這是裝筆、薄冊的竹籠,若是進山或可不帶;淨水是必須要帶的,跟藥囊放一起,不占地方;斧子用皮扣倒掛在腰側,扣了皮包頭裹住,習慣了以後就不覺得重了。
把淨水倒在銀杯里,遞給沈鯉追。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杏子酒,「這酒我就獨享了。」
江風吹過,滿山枝葉簌簌作響,若輕聲密語。
兩人不約而同順著風的方向望過去,望見一片雪落。
「小郎君。」
「嗯?」
呂鶴遲回頭看過來,梨花落在她頭上,「你……是不是就是『沈鯉追』?」
不是化名,而是你自己。
沈鯉追已經不想再問「你為何這樣問」,一些徒勞的逃避與詭辯,在眼前這女子的視線里,等同於無,毫無用處。
沉默是他最後的掙扎。
「家產之爭遭遇兇殺,也是真的,對嗎?」
沈鯉追低頭看杯中水,「問那麼多,不要命了?」
這話一出,他幾乎都能聽見呂鶴遲心裡的聲音,「是真的」。
所以她問:「那時你多大……?」似乎是怕他不願說,便又講自己,「我離家時,已經十四了。」
「……十一,」沈鯉追很希望杯子裡是酒,最好是烈酒,這樣他便可以借酒力一吐為快。「我的生辰。」
可是他又很想清醒地說,他幾乎有九分肯定,她的「膽大包天」永遠會包容一切。
「沈家祖上為武勛之將,娶了官宦人間的女兒,雖比不上京中權貴,地方州府之中亦可算豪族,還自詡清流。可真要爭鬥起來,什麼手段都使得出。」
其實到了父親這一代,沈家已經算落寞,且人丁單薄,父親就只有沈鯉追一個孩子。
也因此從出生起就將他捧在手心裡,百般珍愛,寄予厚望,期待他長大後能光耀門楣。幸而他自幼刻苦,文武皆修,雖脾氣驕縱,詩書六藝卻樣樣出色,從不讓父母失望。
變故是從父親暴病而亡開始的。
年僅三十歲的家主突然離去,留下寡母與龐大家業,和一份未來的仕途恩蔭,怎麼會有人不心動。
「若本家無人為後,那不就輪到我家的孩子了?」
本應是他最後庇護的家族,此刻卻成了最危險的龍潭虎穴。中毒、落水,各種「意外」接連發生,本就體弱的母親又因父親離世而悲傷過度,臥床不起。
十一歲生辰,叔父們都送來了賀禮,有一張極為名貴的弓,讓他愛不釋手。
「四叔說,聽聞新鮮鹿血可補體虛陰弱、養血益精,這就陪你去獵一頭來,給你母親!」
沈鯉追不疑有他,開開心心地去了。
「然後,射偏的箭先是射中了馬,又射中了我。馬帶著我滾落山下,昏迷三天,滿身血走回家時,我的棺材都停在院子裡了。」
迎接他的不是開心、激動、擁抱,而是驚惶、失望、遺憾,和「下次該怎麼辦」的竊竊私語。
但是很快,沈家便「驚喜」地發現他雖然活著,卻已經相當於死了。
「為什麼?」呂鶴遲問。
「呂大夫那麼聰明,你說為什麼?」他把杯里的水喝掉,藉此掩飾一些慌張。
呂鶴遲猜到了,「來不及救治?」
「有。但如果你是我家叔伯,你會給我這個機會嗎?」沈鯉追單手撐在地上,歪著頭看她,「不會的。醫官說『盡力救治或可能行』的第二天,沈家獨子『不能留後』的消息就傳遍全城了。」
從眾星捧月到被按落泥潭,也不過就這一句話的功夫。
彼時崔寶盒正廣收義子,時任地方官的李欒與沈父略有交情,便問他既已如此,是否願去禁中?他便想:既然往下跌,就跌到十八層地府里去,無論往上往下,都掙個頭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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