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閨女。」
他輕描淡寫道,看了眼桌面,隨手扯了張十元大團結塞到尤青手中。
話一出,頓時幾個老爺們的目光又變得正經起來。
老袁呵呵一笑。
「是青青吧,都長這麼大了,我記得比我們家混小子小兩歲來著。」
尤青客套地沖他一笑,隨手接過尤向北手中的十塊錢,不急不緩出聲。
「還差一百四。」
「你先回家,其餘的再說。」
尤向北怕丟份,將頭扭了回去,徑直翻著手裡的牌,冷冰冰擺著當爹的架子。
以為她還是以前的尤青,唯唯諾諾,他一瞪眼就會嚇得打哆嗦。
尤青冷笑一聲。
「怎麼,是要我跟各位在座的叔叔都說說,你這今天打牌的本錢是從哪兒弄來的嗎?」
她鎮定自若地站在尤向北的身後,未曾退後一步。
尤向北捏牌的手一頓。
「我要是說了,他們以後還願意跟你打——」
話還未說完,尤向北就把手裡的牌一摔,憤怒地站起身來,死死地瞪住尤青。
「你聾了?我讓你回家你聽不見?跟你那媽一樣死腦筋,油鹽不進——」
「你是個好的。」尤青看著他要吃人的霸道樣子,絲毫不懼,冷嗤一聲。
「偷自己閨女的錢來打牌,就很光彩——」
【啪!】
響亮又厚重的巴掌聲沉悶的在空氣中響起。
尤青的右耳朵有大概十幾秒的時間處於失聰狀態。
疼。
窘迫。
好笑。
一時間沖她湧來的眾多複雜紛繁的情緒里,唯獨沒有傷心。
無論是原來的現實世界,還是此刻所處的世界。
她早已對父愛兩個字免疫。
不會抱希望,可也不會有失望。
其他幾個老爺們尷尬地大概猜到是個什麼狀況,誰家鍋底沒有灰,可沒有人願意沾一身腥。
尤青被打歪向一邊的腦袋輕呼了一口氣,緩緩地轉過頭來。
衝著熬夜打牌到滿眼血絲的尤向北扯起嘴角一笑。
下一秒,她咬緊了牙,猛地彎下身子,將茶几上的桌布奮力扯了起來。
熱茶壺、紙牌、花生皮,還有十幾張紙幣,統統飛向了半空。
杯盤狼藉、滿場寂靜。
「還錢。」
「你——」
尤向北覺得他這個女兒瘋了。
他再次高高地舉起手掌來,想要再次靠武力解決這場突如其來無理取鬧的麻煩。
打女兒,就像當年打柳琴一樣簡單、容易。
反正是家庭糾紛。
他就是正義的一方。
「袁叔叔,我玩好了,來劃次數。」
無解的現場混亂情感混亂情緒混亂中,一個清冽從容的男聲響了起來。
正處於瞳孔震驚的袁立全閃過神來,噢了一聲急忙走向櫃檯這邊,翻找著客戶記錄。
尤青眨了下眼睫,隔著尤向北望向站在櫃檯外的少年。
忽地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段措。
畢竟在他眼裡,她要演好一支合格的菟絲花。
還好不是段措。
否則看她挨了一巴掌,他一怒之下把這裡燒了怎麼辦。
想到這裡,尤青莫名覺得好笑,便真的笑了一下。
扯動嘴角的傷口,好痛。
「故意傷害他人身體,可能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林述年周身散發著冷漠的氣息。
所有人噤若寒蟬。
「她是我閨女!我教育不聽話的孩子怎麼了?」
尤向北轉過身去,凶神惡煞地沖林述年吼了一聲。
喊完後才發現,說話的人竟然是原來他廠子的老闆林春生的兒子。
頓時又有些後悔。
「晦氣!」
尤向北心裡亂得很,面上卻不想在眾人面前掉價,只得煩躁的扯起外套,啐了一唾沫,徑直往外走去。
「還錢。」
尤青見他想要逃走,便捏緊手中的十元大團結,想要跟出去。
尤向北缺理又丟了人,溜得比猴子還快,等尤青掀開厚重的門帘,只留下一個打著黃傘走得很遠的身影。
尤青愣怔了一下,迅速低頭看向門外原來放雨傘的地方。
柳琴剛送她的那支黃色迎春花的傘果然不見了。
真是個人渣。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渣!
尤青追了沒幾步,眼睜睜地看著他拐過巷口,瓢潑大雨,媽媽省吃儉用買的黃傘就那樣消失。
潑天的憤怒下,是被雨澆濕的無力。
十元大團結緊緊握在手裡,仿佛是一個笑話。
她甚至聞到了上面油漬的骯髒腥臭氣。
大雨迅速將她全部打濕,從外到里,無所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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