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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時候他開車去買了早飯回局裡,支隊的大傢伙一直熬著,見他打包回來熱騰騰的早飯,哪裡還顧得上站隊,也不管是不是他收買人心的手段,個個都跟餓狼一樣,聞著食物的香氣就兩眼冒光地圍上去狼吞虎咽,不過片刻就把早飯一掃而光。

偏過頭,沈藏澤帶著一絲審視打量一圈雖然脫了西裝外套但還穿著白襯衫,西褲雖然有皺褶但還算平整的林霜柏,再垂眸看一眼自己身上全黑搭配的T恤、軍裝褲和馬丁靴,沈藏澤把打火機揣回兜里,繼而把手裡的煙在菸灰缸里掐滅,道:「你吃了麼?」

他沒忘記林霜柏也跟他們這些刑警一起熬了兩個晚上。

沒抽完的殘煙混在那一堆菸頭里,一縷青煙裊裊而起,林霜柏不抽菸卻似乎對煙味習以為常,道:「謝謝沈隊關心,吃過了。」

沈藏澤靜默了一下,似乎在判斷這句回答得真實性,但隨即便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不過是問句吃沒吃早飯,林霜柏不至於連這都要騙他。

回過頭看向不斷有雨水蜿蜒滑落的窗戶,沈藏澤吁出一口氣,說道:「我吃不下。」

藏屍案查到現在,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排除了關聯嫌犯孫昭娣,同時在調查當年負責幫章玥管理資產及各項繳費的銀行工作人員,方惠君也會在今天內被帶來局裡再次協助調查。

看似還算順利的調查,可沈藏澤的神經卻越繃越緊,整個人都被一股說不清緣由的低氣壓包圍。

刑偵這一行,只要是干久了的刑警都會有那種經驗累積下產生的敏銳直覺和預感,有好有壞,且一旦產生多半就會成真。

而現在,沈藏澤就有一種調查怕是很快就會撞上一堵高牆的不好預感。

林霜柏在靠牆放置的椅子上坐下,閒聊般的語氣:「我在國外負責心理側畫分析時,有一位很喜歡《哈姆雷特》的刑警同事,沒事就把裡面的經典台詞掛在嘴邊。」

沈藏澤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順口答道:「所以呢?你們難道在警局裡對台詞嗎?」

林霜柏像是想笑,卻又沒有真正笑出來,繼續說道:「他每次出警前都喜歡說同一句台詞,『The time is out of joint —— Oh, cursed spite, that ever I was born to set it right』。」

——這是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唉!倒霉的我卻要負起重整乾坤的責任。

本該感情充沛的經典台詞,卻被林霜柏不帶半點情緒平鋪直敘地念了出來。

沈藏澤聽了反倒有些意外地笑了一下:「這外國的警察有這麼高覺悟?」

「這種使命感大概只存在於電影電視劇里。」林霜柏很配合地給出否定答案,頓了頓,還是那沒有多餘感情的語調:「後來,他在一次抓捕行動中犧牲了,為了從犯人手中救下人質。當時距離他離職換工作跟女朋友結婚,只剩下不到一個月時間。」

這種時候說這種多少有點觸霉頭的事,難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然而沈藏澤卻並沒有對此表現出不悅,或許是有些厭倦一直跟林霜柏針鋒相對,即使沒有要跟他交心的意思,沈藏澤還是在少許猶豫後,又把褲兜里的打火機拿出來,打開翻蓋打火,繼而把打火機舉高到眼前:「這個打火機,是之前的支隊大隊長留給我。他最後那次行動,我負責帶隊抓捕人/ 販 /子團伙,他則帶隊去解救被人/ 販 /子拐賣到村裡的女人和孩子。因為分頭行動,我收隊的時候才知道,他在行動中為了保護救出來的受害女性,被當地村民用鋤頭和鐮刀打成重傷,右手從肩膀處被砍開,肋骨斷了四根,左腿粉碎性骨折,跟腱斷裂。從頭到尾,他都沒向那些村民開哪怕一槍。後來他因右手和左腿殘疾退下一線,而我則因為抓獲了人/ 販 /子團伙的頭目立功正式升為大隊長。」

他記得,那年也不過才三十五歲的大隊長躺在病床上,笑著跟他說該救的人都救出來了,行動是成功的。

大隊長作出這麼大的犧牲,以後再也不能在一線了,甚至都不能跟普通人一樣正常生活,行動怎麼能算是成功呢?

他還記得,在表彰退役儀式結束後,大隊長站在國旗下,用左手捂住臉,仰頭哽咽著說不甘心,說自己還想繼續跟大家一起並肩作戰。

「這打火機,我爸在我當上刑警時送我的,那時他跟我說要做衝破黑暗的那簇火光,因為他相信罪惡永遠無法戰勝光明……阿澤,我已經不是刑警,再也當不了那簇火光,這打火機就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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