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換藥而十分寬鬆的病號服,在林霜柏動作間歪向了一邊露出裡面纏繞的繃帶,拽住沈藏澤衣領那隻手的衣袖也松松滑落露出那肌肉結實還帶著幾道擦傷的小臂。
頭部陣陣劇痛,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像過往每一次發作時一樣,在劇烈的痛楚反覆撕裂重組,林霜柏看不清沈藏澤的臉,卻又對這張臉無比熟悉,耳邊響起尖銳雜音,持續不斷的鐵鏈聲冰冷而清晰,猶如吐著信子的毒舌般蹂躪著他每一根神經。
眼角處的肌肉細微抽搐,他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滯留針和輸液管,然而眼前掠過重影,等他再看時手腕上卻被纏上了麻繩,不僅將他的手腕磨得血肉模糊也把他死死困在原地。
「……你看,這人皮剝下來,再用開水燙一燙,就這麼折磨三天都不會斷氣……」
「……從這裡下刀,不能切太深,否則就切到內臟了,你看啊,這是心臟,這是肺,這是肝臟,還有這是胃……」
「住手,我讓你住手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做什麼?這不都是你教我的嗎,從哪裡下刀更容易把手腳關節切斷,怎麼樣把人的頭切下來,還有把腹腔切開後內臟都拿出來了人也不會馬上死,我還是現在才知道,原來人可以有這麼多種死法。」
「……孩子,別怕……」
雜亂的人聲跟鐵鏈聲混在一起形成巨大的黑色漩渦,張牙舞爪地將他包圍起來。
那麼多的屍體,血淋淋的散發出惡臭,而他坐在滿是髒污的地上,看著一切發生,他是那麼清楚人體結構,正常情況下成年人有206塊骨頭,639塊肌肉,大腦重約1400克,心臟重量則在300克上下浮動,血液總量約為體重的百分之七到八左右……
要是他能幫那些人,至少讓他們不要死得那麼痛苦——
猛地發出一聲低喘,在快要被淹沒前,他咬破舌頭嘗到了微甜的血腥鐵鏽味。
所有聲音在剎那間如海浪退潮般迅速退回那藏在黑暗裡伺機要將人吞噬的深淵中,恢復清明的黑色眼眸重新映出沈藏澤漂亮而富有生氣的臉龐,林霜柏緩緩鬆開拽住沈藏澤衣襟的手,分明繃緊了渾身肌肉可身體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微微發顫,他張了張口,在發出聲音前感覺到自己後背又一次濕濡,連繃帶都被滲透。
沈藏澤氣急地一手攬住林霜柏讓他靠在自己懷裡另一手伸向床頭按鈴叫醫生來病房,林霜柏呼出的灼熱氣息拂過他冒出冷汗的頸側皮膚,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就刺激到他的沈藏澤尚未來得及低頭看他是不是又昏了過去,便聽到那嘶啞變調的三個字沒有任何依靠地沒入空氣中。
第六十八章
安善到醫院病房的時候,醫生剛給林霜柏處理完撕裂出血的刀口並把陪床的沈藏澤訓斥了一番,林霜柏昏睡那麼長時間醒過來,正是虛弱需要好好修養的時候,最不該做的就是讓他情緒激動,現在可好,不僅讓人產生那麼大情緒波動,還連後背上的傷口都撕裂了,也不怕之後引起發炎好得更慢,就沒見過這樣照顧病人的,簡直離譜。
沈藏澤被醫生罵得頭都抬不起來,事實證明了,就算長得好看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仗著一張臉橫行霸道,起碼醫生就不會被他這張臉蠱惑,罵起來半點不留情,更不會因為他是刑警就對他有所顧忌,反而大有新仇加舊恨罵得更凶之意。
排行前三最不聽醫生話的病人,警察和消防員就占了倆,但凡警察受傷入院,絕對是邊罵邊給人把傷治好,恨不得能讓人恢復出廠設置以最完美的身體狀況出院。
好不容易把醫生送出病房,沈藏澤如釋重負地在病床邊坐下,對還站在窗邊剛剛圍觀完他被批評教育的安善說道:「你怎麼來了,不是還要屍檢。」
「霜柏在國內除了我也沒有其他親人朋友,他傷這麼重,我不來看一眼放心不下。」安善走到床尾拿起掛在上面的病歷,道:「不過有沈隊陪夜,一會我就回局裡,這次的案子上頭很重視,網上輿論導向不太好,各大媒體都在爭相報導。」
捏一下鼻樑,沈藏澤道:「我知道,影響太惡劣,大家壓力都很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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