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的意思是讓儘快結案,雖然沈隊還在咬牙硬撐,但恐怕也撐不了太長時間。」安善做了多年法醫,也已經跟沈藏澤合作了好些年,他很清楚上一個案子未捉到兇手就閉案已經讓沈藏澤非常挫敗,若是連葛子萱這個案子也帶著不清不楚的疑點結案,沈藏澤即使是不當這個刑偵支隊的大隊長都會跟蔡局爭到底。
「我知道。」林霜柏雖然才回國不久,但也並非就不知道國內的規矩和做事方式。
「那個心理醫生都說了什麼,讓你這樣肯定他有問題?」安善問道。
「說了很多,在我問他為什麼要當心理醫生的時候,他說了很有意思的話。」林霜柏沒有將羅英成的話全部複述,只撿出其中的關鍵部分,「他提到要為他人而戰,還要患者為自己而戰。這話雖然乍聽之下沒有問題,可實際上卻透出他潛意識裡相當強烈的執念,他是一個遭遇過不公的戰士,所以不僅要自己戰鬥,還要讓跟他有相同遭遇的人也像他一樣去戰鬥。」
戰,是一個帶有明顯攻擊性的用語。
而一個心理醫生說出這樣的話,是不尋常的。
羅英成對葛子萱的評價從頭到尾都相當正面,哪怕知道葛子萱犯下了殺害三個幼子的重罪,依舊對葛子萱保持高度的肯定,即使葛子萱是他的病患這也顯得很不尋常。
人們會理解、同情一些被逼到絕境後做出極端行為的犯罪者,卻不會在評價這些背負上人命的犯罪者時給出大量正面評價,以避免被他人指責自己是在認可犯罪者的犯罪行為從而被劃分為同類人;換而言之,羅英成對葛子萱的認可其實是在傳達一個信息,即,羅英成把葛子萱當成是自己改造成功的作品,因此他對葛子萱充滿了旁人所沒有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也許羅英成認為自己的所有回答沒有半點漏洞,可在林霜柏看來,這場問話已經足以確認羅英成是這個案子中躲在暗處操縱慘劇發生的幕後真兇。
第九十九章
沈藏澤從電梯裡一走出來就見到在門口旁靠牆而站的安善,腳步一頓,下意識在想是是不是上一個案子的屍檢或痕檢有新發現,又或是之前的案子在文件上還有要更新簽字的地方,所以安善才會上來找他。
然而再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不是因為案子,安善也不是來找他的,這是林霜柏家。
一手插兜一手拿著手機在看的安善,聽到電梯開門聲就抬頭看過去,然後朝沈藏澤露出微笑:「還有十二分鐘到八點,沈隊,很少見你這麼早下班回家。」
沈藏澤走到門口,「安法醫這是因為公事來找林教授,還是單純好朋友私下聚聚嘮嗑?」
「都有,只不過沒想到會意外撞破霜柏出院沒幾天就有了同居人的事實。」安善笑得有幾分狡黠,他長相本就顯小,明明也都三十出頭了,笑起來卻還像大學生一樣,「沈隊,你們兩個,瞞得我好苦啊。」
「怎麼能算瞞?安法醫之前也沒問過我。」沈藏澤並不急著開門,安善顯然是已經在林霜柏家裡待過出來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選擇在門口等他回來,會被追問是免不了的事,「至於同居人,我也只是暫住,等林霜柏的傷徹底痊癒我也就回自己家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沈隊你這麼盡心盡力地貼身照顧傷員。」安善將手機放進兜里,以帶著探究的眼神審視沈藏澤,「沈隊,我能否問一下,你現在跟我們家霜柏是什麼關係?」
「同事關係。安法醫這麼問我,是擔心我對林教授不懷好意,別有目的?」沈藏澤倒是不介意被安善小審一下,只是眼下的情況稍微讓他感覺有點新鮮,畢竟安善還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他,更遑論是用略顯微妙的試探語氣跟他說話。
「沈隊為人正直,我應該是沒什麼需要擔心的。只不過我知道沈隊一直都在背後調查霜柏,之前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情況有所變化,霜柏身邊又已經沒有其他親人朋友,作為認識他最長時間的知己好友,我覺得自己還是有責任要了解清楚。」安善上前一步,似要與沈藏澤對峙般壓低了聲音說話,就連身上那溫和的氣質都褪去幾分,犀利的認真自眉眼間透出。
「林霜柏沒做過虧心事就不會害怕我調查,安法醫若是知道什麼,不妨透露一點,也避免我查到錯誤的資料信息,對林霜柏產生不該有的誤會。」沈藏澤神態輕鬆地聳聳肩,倒是讓安善摸不透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安善跟沈藏澤身高相當,這麼面對面地站著,才讓人意識到他雖然是法醫卻其實體格並不弱,字字清晰的話也跟平日裡給人的感覺並不相同:「不管我知道什麼,沒得到霜柏同意,我半個字都不會說。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霜柏從來沒做過任何錯事,由始至終他都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亮堂的電梯間,仿佛在對峙一般的兩個男人。
沈藏澤眼尾處一下幾不可察的抽動,側過身,把手放在了大門的密碼鎖上。
空氣中有一絲暗流在涌動,一直緊鎖的潘多拉盒子,被那把無形的鑰匙打開了塵封落灰的鎖扣。
受害者,從來都不止一人,一人之外還有一人,而那個消失多年的受害者,正是沈隊長一直想要找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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