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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編給那小孩兒的嗎?」

「可你在這看了這么半天,好像比他還喜歡這竹編。」

實則我並不是在看蝴蝶,只是在看他。

卻話不出口。

「這……也叫你看出來了。」我訕訕一笑。

但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個小孩搶東西,遂又將蝴蝶放回桌上,「這蝴蝶雖然好,但花樣太多,我更喜歡簡單點的,小一點,不會飛的那種。」

我將手展開比在桌上的蝴蝶上,「這個太大了,不方便把玩。」

祁桁看了兩眼桌上的蝴蝶,起身將它收入了櫃中:「你是怕我編得麻煩吧?」

「……」我道,「會飛的蝴蝶你都快編三個了,不會飛的卻還沒編過。我喜歡獨一式的。」

「意思是我給你編完,日後便不能再給別人編一樣式的了?」

我一時語塞。

祁桁忽地失笑:「罷了,日後估計也沒人要我編又小、又不會飛的蝴蝶。」

***

我在祁桁房間睡了一宿,夜裡恍惚記得有人替我蓋了被子,醒來見祁桁睡得安穩,不便將他打擾,輕手輕腳出了門,回了自己房間。

杜英睿已經洗漱完畢了,正在鋪著床,我與他打了個照面,順便就問他身體如何。他說是已經退了燒,人也沒昨天那麼疲倦了,正準備去飯堂吃早。

與杜英睿道別後,我將昨天晚上祁桁給我編的小蝴蝶從懷裡掏出,打開柜子的抽屜正準備放進去,餘光瞥到了上次他送我的機關盒。心中一動,將機關盒打開,把蝴蝶放在了盒中。

扣上盒子,聽見一聲悶響,心滿意足地放回了櫃中。

上午課還沒上完,杜英睿又被薛熠扶回了房間。他回來跟我講,杜英睿雖然退了燒,但頭疼得難受,說是耳邊似有上百隻蜜蜂在嗡嗡作響,聽不去課,還是得回去歇著。

中午吃飯完,我拎著藥預備去煎,本來是從薛熠那兒攬的活,也不好意思再找他,只得又去麻煩祁桁。

他正一個人待在屋裡編著蝴蝶,聽了我的話,點頭答應了,陪我到廚房架上了藥罐。

從這天起,我就漸漸開始與他熟絡了起來。

同進同出同吃,有時放了月假,我會和祁桁一起下山,去他家書局看一些稀奇志怪的書。順帶也認識了他表弟,認識了上次那位表妹。

薛熠瞧見了,十分稀奇,某日在飯堂拉著我問:「你竟能跟他處在一塊?」

我委婉道:「其實他並不是想像中那麼難相處……」

薛熠一臉不置可否,「……罷了,反正我已提醒過你,隨你便吧。」

從此漸漸與我疏遠了。

相處得久了,我便發現祁桁有時確實如薛熠所說,是個十分古板苛刻的人。

每每有行止不當的時候,都會挑出來說明,一開始他這樣說,我尚還有些忐忑,說得多了,也就不痛不癢了,有時甚至故意做些叫他看來出格的事,聽他只能無可奈何地道一句「胡鬧」。

左右他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並不能真拿我怎麼樣。

想來我日後能厚著臉皮對京中諸多非議視若無睹,算他一份功勞。

有一日,我跟書院裡其他幾位去摘臘梅,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聽說臘梅樹最頂上的那枝最香。相比這些個柔柔弱弱的讀書人,這院中也只有我有本事去摘,遂爬到那棵碩大的臘梅樹上,聽他們在下面指揮,哪一株才算得上最高。

那臘梅樹雖大,但枝條很是纖弱,我怕將枝條壓壞,在上頭顫顫巍巍,忽聽得一聲,「曲戍,你在幹嘛?」

嚇得我腳底一軟,從那上面摔了下來。

我坐在床上,任祁桁一邊斥我,一邊給我抹藥膏。其實要不是他那一聲,以我的功夫,從頂上跳下來也沒什麼關係。但他這樣罵著的時候,我只是垂著頭,一聲不吭,不願叫他再生什麼氣。

祁桁說著說著,忽然自顧自地道:「當初在書院見你去找山主的時候,觀你行止規矩的很,端正得少見……沒成想……」

「沒成想什麼?」

「沒成想都是裝出來的。」

「……」

我那時才知道,原來祁桁那日記得我,只是因為我從小在宮裡學得的板正規矩,讓他心生親近,也挑不出什麼毛病,而我看見的他的有趣,也真只我一人知道。旁人知道的,仍是那個無趣、苛責、「表里不一」的茶壺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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