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問:「朕跟賀櫟山之間,你覺得如何?」
他手一抖,花瓣扯了下來,洋洋灑灑飄在地上,轉過頭嚴肅神色,「皇兄,我就知道,你今天找我來,不是隨意的事。賀櫟山是不是喝醉了酒,在你面前亂說?臣弟跟他鬼混了這麼多年,他什麼人臣弟還不知道?賀櫟山嘴裡的喜歡能當回事?趕明兒,他就得過來跟皇兄你賠罪了。」
賀櫟山要反,他不知道。
我將景杉叫回去,心裡一松。
但也不完全松。
因為他大半時候也是瞎的。
朕最後,決定去找一個人。
普天之下,他無雙慧眼。
隔著牢房的門,我再見他,心中仍然在痛。
朝中大臣只在阻止我救他這一件事上一派連心,回去之後,不知道多少人又坐不住,要來諫議朕,要撞柱表衷。
他穿著一襲素白衣裳,眉眼如故,無懼無惶,風骨不減從前。我將人遣散,獨自入內。
「朕今日來,只為問林相一件事。」我說,「林相眼中,安王待朕如何?」
我離開大理寺。
正是夜色。
抬頭一輪明月,照我孑然。
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要來討朕歡心,所有人都要來對付朕。
二十幾載歲度流光,我看不清他。
賀櫟山。
朕真想殺了你。
第68章
走到宮門口, 我改道,去了安王府。
神武營的兵守在外面太過招搖,一整條街, 朕都換了人住, 各自穿尋常衣服, 兵器藏在各自家中, 順手的角落, 掩人耳目。另外一部分兵,直接住進了安王府, 在各個出入口和牆邊把守。
街道比從前我去還要安靜,到他家門前, 門已經開了,眾人都在侯我。他在最前方, 說:「皇上駕到,臣有失遠迎。」
朕說:「安王今晚, 應當不會歡迎朕來。」
我讓人搜查安王府,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著火把,全都是翻箱倒櫃的聲音。
我端坐花園小亭之中,角落的位置, 園中最高處, 看得清楚遠處人馬走動。
賀櫟山陪我一塊兒坐,遙望遠處,問我:「臣斗膽, 問皇上想要搜什麼。」
我說:「一是搜安王這麼多年來犯上作亂的痕跡,二為驗證,安王所說戀慕朕, 是真是假。」
他身形一佇。
「臣這麼多年逢場作戲講過太多假話,到頭來講一句真話,皇上竟然還要查。」
他臉上起了笑意,轉眼消失,風吹屋檐一角,燈籠搖晃,燭光飛入他眸中,莫測變化。
「臣可笑。可臣仍然要辯白一句,臣大多數時候,都對皇上講的真話。也許是皇上心上有偏,不是臣嘴上有偏。」
我不答,靜靜地看人搜,靜靜地等。
「臣斗膽,再請教皇上。」半晌,他又出聲。
「安王但說無妨。」
「若皇上查出來臣所說非假,皇上要怎麼處置臣?」
我側首,看見他似笑非笑看我。
一時之間心亂,沒有話說。
「臣明白了。」他將頭轉過去,依然眺向遠方,「臣僭越不敬,皇上應該更想要殺臣而後快。」
領兵守在賀櫟山家中的叫曹嶼,年紀輕,二十出頭,很小就從軍,往往這種人反應快,又有一些經驗,適合值夜蹲人。
他跑過來稟告,說搜出來賀櫟山謀反的罪證。
朕讓人守著賀櫟山在亭中,獨自跟他去。
書房之中,他將原本抵牆一面柜子其中一個抽屜拆下來,呈在桌前,手指著裡面疊起來的信件,激動道:「皇上,便是這些!」
信原本是裝在一個木盒子裡面,盒子上的鎖已經被撬開了,信外面用綢布做的方口袋罩著,兩根雙股金線從袋口兩側的位置飛出來,將袋口鎖緊。
線從中間一刀割開,帶著繩結的碎繩還落在旁邊,信封的頭冒出來,整整齊齊明明白白。
「安王這種藏信的手法,卑職立馬就猜出來不同尋常。」
見我仍然在打量,他在我耳邊湊近,聲音鬼祟。
這一摞信,朕全部抽了出來。
曹嶼垂頭站在我身側,良久,沒有見我說話,抬起頭用餘光看我臉色。
「你也是個瞎的。」
朕說完,他噗通栽倒。
「這些信的事,誰都不要說。」朕將他拽起來,「身體差就多練,別動不動就倒,朕也會受驚!除了這些信,你還搜出來什麼?」
曹嶼說沒發現別的蹊蹺之處,同時說安王果然奢靡鋪張,家裡面藏著名人字畫墨寶無數,夜明珠放在書房裡面左右一枚做裝飾,連柜子的把手都鑲金嵌銀。
朕打斷他:「他收藏的書畫都在哪裡?」
曹嶼帶著我來到一面柜子前站定,打開柜子,裡面果然許多畫卷壘摞成小山。
「不止這些,牆上也還有很多,各個房間都掛著,皇上想看,卑職讓人全部取下來!」他說著就往外走。
年輕的也有一點不好,做什麼都毛躁。
「不用,」我將畫筒打開,抽出來一卷畫,轉過頭見曹嶼目光灼灼盯著我看,停下來手,「你,出去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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