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安哦了一聲,平靜的面容上,兩個沒有神光的眼睛轉了轉,說:「貧僧明白了。皇上覺得,皇上遇到的這件事很特殊,不應該如此。其實依照貧僧的看法,不是皇上遇見的事特殊,是皇上並不明白,戀慕之情與尋常之情,其實並不特殊在哪裡。」
他舉起來桌前的一隻碧綠茶盞,「譬如皇上喜歡喝茶,未必皇上就不喜歡喝酒。非此即彼,是世人占有之心產生的愚見。正是因為世上許多人分不清楚愛恨之間的界限,所以師生君臣兄弟夫妻,一種情必須要成為一種說法,才能夠人本來時刻就在偏離的妄心不往別處去探。」
他又道:「不是先有說法後有情,而是先有情,世人求一個說法。」
朕忽然之間,有一些領悟。
堵塞在體內的煩悶,切開一個口,漸漸逸散開,但是,沒有倒出來完——
「朕再請教苦安大師。」
苦安頷首:「皇上請講。」
我道:「朕分辨不清楚,這兩種相似的感情中,孰勝一籌。」
苦安微笑:「這個簡單。」
他另一手提起來朕身前的茶盞,兩個茶盞並舉在半空,「假設這兩個人都命懸一線,但皇上只能夠救一個人,皇上救誰?」
他將兩個茶盞放下來。
「這個答案,皇上心中明白,不需要告訴貧僧。」
第74章
出發, 滿山蓋雪。
京城最冷的一段日子已經過了,然而一路向北行,天氣越來越嚴寒, 行軍途中, 許多人臉上手上都凍得裂口發紅, 中間裂開的口有血絲往外面滲, 始終不見好, 這樣的裂口就越陷越深,甚至傷口發黑, 看起來仿佛被刀剜掉了一塊月牙形的肉。
每每行過一段路,身上發熱, 就可以見到許多士兵止不住地去抓撓身上的裂口,凍瘡, 將手腳扣得破皮,將情況加重。
半路, 有士兵扛不住凍, 病厄而死。
晏載跟朕說,當地的病往往當地的大夫更加會治,反而應該加快行軍,儘早進楝州城住下。
朕命士兵加緊趕路。
一路上死了的人, 都丟進山裡面埋了。到了楝州城內, 當地知州過來面見我,說城內已經布防好了,又引路晏載跟剩下的兵去城中仍然開著的藥房看病。
當地人有一種藥, 叫做玉潤膏,專門治療這種裂口凍瘡,傷口塗了之後會好得更快, 沒有傷口塗,也可以防治手腳生瘡。
城裡面所有的玉潤膏,朕都叫人買下來,再由知州柴恆出面,組織城裡面的藥鋪統一加快熬製這一種藥。
楝州咽喉要道,一旦被拿下後果不堪設想,朕召來知州,跟晏載一起商議備戰事宜,安排城中烽火台、路台、敵台必須時刻有人輪守,另外安排人每日守著護城河鑿冰,以免敵軍趁冬渡冰而來,叫他命人多打造一些鐵蒺藜、滾木、飛鉤,搬運巨石,如果蠆廉人真的打到城門口,往身上招呼……如此種種。
城中住過一段時間,修養好生息。朕叫人帶上這些備制的藥,繼續往城外進發。
柴恆過來城門口送朕,朕起意得突然,他說他沒有料到朕走得這麼快,說最近一直都在忙著調度各方人馬籌備軍需的事情,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來得及跟朕報。
他當著朕的面,目光掃到了晏載和其餘朕身邊士兵身上,不著痕跡地又飄走。
朕跳下馬,讓所有兵將都在原地候著,跟著他往回走。
往知州府的方向走了沒有幾步,到一條小巷拐角,他湊過來在朕耳朵邊,說:「皇上,您之前不是吩咐下去要挖山鑿石,以備防戰之需嗎?」
朕定住腳,將他從朕身前提起來,按住肩膀看他的表情:「怎麼?」
柴恆壓低聲音,臉色緊張,「就在昨天,開山的人跟臣報,城郊西面,挖出來一座金礦。」
朕渾身一震。
柴恆繼續道:「臣得知了這件事,立馬叫了州府的官兵去看守,不允許別人接近。這座金礦目前開出來已經不小,皇上您看,這礦要不要繼續挖?」
這座金礦來得算是時候,又恰好不是時候。
開山煉礦需要時間,戰事如何還不知道,也許幾個月之後蠆廉人還沒有攻進來,也許要不多久,蠆廉人就搶了這座城。這些金礦全都成為了他們的戰資。
以戰養戰,叫他們占了大便宜,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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