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英說昶旦打仗,臉上會戴著面具,面具遮住鼻子上面,蓋住額頭的位置,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呼吸。面具純金打造,但並不為防禦之用,臉上另外附有頭盔,金面具輕薄似紙,由某種特製的腸線將面具串在頭盔的銜接之處。
兩軍交戰時他跟昶旦並沒有太近的距離接觸過,但是記憶中昶旦的身型和下半張臉的形狀,與晏載所抓的人類似。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再說:「不過,蠆廉人這樣身型和臉型的人不少。」
晏載說,他出去查探的時候,剛好這個昶旦將臉上的面具揭下來,蠆廉人疲憊之師,整裝休息,被他帶的人突襲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逃都來不及,短時間內令另外的人假扮昶旦,專門等著他們來抓,謀劃太深。
吳英又道:「昶旦好大喜功,往往好打的仗,地勢占優兵馬人數懸殊,他就會出面。大多數時候他並不親自上陣。末將跟蠆廉人交戰許久,殺了他們不少人,其中還有昶旦的一位叔父,蠆廉人記恨末將已久,放話要取了末將腦袋當酒碗。」
吳英這一支軍隊已經被殺得十剩一二,鄭奎叛變,蠆廉人乘勝追擊以為能夠全剿逼近楝州,援軍過來,蠆廉人並沒有料到。
昶旦本來以為可以勝他,乃至取他首級作為自己的功績,這才親自上陣,沒想到把自己給搭進來,可能性更大。
朕道:「如此,先假定他真的是昶旦。」
晏載又說:「末將以為,既然已經活捉了他,那麼拿他要挾,說不定退兵有奇效。」
吳英道:「蠆廉人信奉昶旦身體裡面住著神使,對昶旦奉若神明,昶旦對他們來說,與尋常主帥並不能一概同論。蠆廉人不懼死不受降,信神至此,拿昶旦出去跟他們交換,也許能夠不戰而勝。」
朕道:「朕也有此意。」
殺了不能夠活,活著還能夠再殺。
先留著他一命,不妨。
人算不如天算,當晚,蠆廉人殺了回來。
蠆廉人援軍趕來神速,後半夜林中火光盛,有蠆廉人夜潛來燒糧草,蠆廉人打仗,不求全身而退不求取巧,各個如吳英所說,全然不畏死,除去了滿身的盔甲,連鞋子都沒有穿,只為夜行之時隱蔽聲音,衣服裡面填滿易燃的稻草。
糧車一燃馬上有人高呼傳信,箭矢亂飛,被射死的蠆廉人倒在火中。
人與糧草,俱燃。
「瘋了……」晏載喃喃兩聲,他眼中兩點火光,看著遠處,怒吼,「蠆廉人沒有兵器,先救火!」
越來越多的蠆廉人跑出來,甚至有人直接點著火在身上,人燃成半個火球,反而不好靠近去殺。遠射死了倒在地上,馬上能夠讓這一片都摧枯拉朽一起燃起來。
朕道:「如此,當真抓的是昶旦。」
朕心上一跳。
「馬上叫人將昶旦守住,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晏載臉色大變,立刻動身去圍昶旦,火勢如天降之雨,洋洋灑灑四面八方都燃著,蠆廉人不知道派了多少死士過來點火,這些人就好像棋子一樣各自間隔有序落入網中,站在地勢高處看,其中有三面最多,只留出來一面,來時之路,再多一點時間,馬上這些點連成面,再不動,全軍跟他們一起葬身大火之中。
朕去到昶旦營中,讓人找一副我軍的盔甲給他換上,人群中不那麼打眼,讓晏載叫一些身量和他相近的士兵也跟著在身邊,一併押送他。
昶旦在地上被自己撞得手腳失靈,站起來東倒西歪,梗著脖子咬牙切齒,張口對著朕說了一句什麼,朕沒有聽清楚。
想必不是在誇我。
「堵住他的嘴,避免他講蠆廉話,將人引過來。」朕最後吩咐,「後撤時多加小心!昶旦要緊,一定將他看好。」
也許蠆廉人力不能及,無法繞後,也許他們將三面燒著只留下東南一角,正是為了逼我方後退,到他們設好的陷阱之中——但不撤,必死無疑。
蠆廉人難打,朕如今明白。
拼死可以為殺出一條生路,拼死認死的死士,天下寥寥。
兵法要講謀劃講保全講生死之間,人之本性。擊鼓鳴金奏樂,尋常助威嚇敵的招數,對上他們這種兵,冰消瓦解。
打仗誰不怕死,誰就先贏半局。
朕、吳英、晏載各率一支軍分散撤退,半路上殺出來一小支蠆廉人的輕騎從右翼夾擊,火勢燃得越來越盛,這些點火自燃的蠆廉人死得巧妙——恰好將整個戰場切割開,避火就無法避人,陣型,越來越亂。
混亂之中,人馬的呼聲嚎叫不斷,一會兒是蠆廉話一會兒是大麗話,濃煙滾滾,遮蔽了身後來路。
馬上就要天亮。
黎明交接之時雲天朦朧,燃煙反而比夜晚更加遮擋視線。
一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過來,射中了朕的戰馬,馬兒仰蹄痛呼,有人切進朕身邊不遠處,大喊:「皇上被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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