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同走進了木屋中,將燭火點燃。
「周姨不許人為她辦葬禮,」姜問道,「她說不愛看我們苦著臉的樣子。她為自己選好了墓地,就在後山。」
媯越州將周姨放到了她的臥榻之上,聞言便點了點頭,又問道:「她……等了我多長時日?」
姜問道:「不算太長。她也不想等太長,『回光散』只有五日的功效,好在你趕上了。她同我們,同這裡的人已經一一告了別。」
媯越州又點了下頭,她想到了甚麼,便開口道:「長安她們,我請了朋友送,大概會晚兩日到。」
姜問「嗯」了一聲,道:「兩日後,正巧同時參加你的繼任禮。」
媯越州怔了下,轉眸看她。姜問已經坐在木屋內的唯一一張小桌上,手中拿著一個葫蘆在向茶杯中傾倒。然而那裡面裝的卻不是茶,而是酒。
「難道周姨沒有說?日後這村里該是你做村長了,」她並未抬頭,不疾不徐的聲音便隨著酒落聲響起,「從此便好好守著這裡、守著姊妹們,不是麼?」
媯越州同樣盯著那凝落一線的酒流,卻道:「我不能一直留下,你知道的。」
姜問收起酒葫蘆,便終於抬眸望來。她有一張十足溫和的面龐,這種溫和卻不是心寬體胖一般的舒泰、或者毫無主見的怯懦,她的眉宇間總含著幾分憂愁,眼底的神采卻始終寬宏而包容,兩者相遇,神態里便釋然呈現出了某種悲憫,潤物無聲。
「為甚麼不?」她道,「你需要好好休息。」
媯越州卻笑了一下,望著她道:「你如今說話也學會委婉了?」
畢竟兩人初遇,姜問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快死了。」
那是在一個悶熱的午後,死裡逃生的媯越州告別了任曉芸,孑然一身踏上了回靈霄派的征途。那時她心中想的是:「管他大爺的劇情!若不將那姓葛的碎屍萬段,我誓不為人。」
要除那江東三惡原本就在計劃之內,然而她卻沒料到那位「師傅」竟已同他們暗中勾結,又故意設下陷阱只等她入瓮。她總歸年輕氣盛,又自以為手握劇情,便難免心高氣傲,卻不料狠狠栽了個大跟頭。縱使最終取勝,卻也落得重傷,曾經一次次鑄就的青羅刀亦裂為碎片被流水衝去不知所蹤。她從碧波沉沉的澗底爬出,也不肯多管系統突然「詐屍」在識海中發出的陣陣警告。
【經檢測宿主身軀已陷嚴重損傷!外傷累累,毒入肌理,失血過多,急需有效救治——耗費能量暫時為宿主護住臟腑中——注意,宿主身軀陷嚴重損傷!請儘快獲得有效救治——耗費能量暫時為宿主護住臟腑中——請儘快獲得有效救治!】
【待我先將那賤人砍死再說。】媯越州對此冷靜回復。
於是她一路快上加快,途中實在渴了才去了一間茶肆歇腳。姜問便是在此時與她相遇。
媯越州行色匆匆,在一開始並未注意到一旁白衣女子默不作聲的觀察。等她放下茶碗,才見一隻懸在腰間的葫蘆悠悠飄了過來。
「你快死了,」那葫蘆的主人開口道,「還往哪裡去?」
媯越州的視線便從葫蘆上移開,抬眸定定看了她一眼,並未認出這便是近年來已接過「神醫」名頭的女人。她扯了下嘴角,問道:「找打麼你?」
姜問聞言卻不惱,輕輕地落座在她的對面,出聲道:「常人這樣的傷勢早該倒地動彈不得了,你卻奇怪,還能跑能跳的。」
媯越州問:「你是大夫?」
姜問便點頭,又道:「我在等你。」
媯越州的目光便再度落在了她這張溫潤寬和的臉上,卻只是稍稍停留,隨後便丟下茶碗,起身欲走。
「有人求我來救你,」姜問依舊以她平緩的聲音開口道,「她很愧疚,希望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她轉頭望著媯越州突然停頓的身形,繼續道:「至少她從來不希望你死。」
媯越州並未回頭,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卻是回答了姜問最初的那個問題:「我要找人,亦殺人。」
姜問似乎沒有聽到,只是接著道:「她廢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了我,懇求我千萬能將你救活。她曾經去過崖底,可那時你已經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了。因而我便來到了這裡等。」
媯越州兀自平復著肺腑間傷口的隱痛,她想了想,問:「那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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