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之上,機關樹旁,一陣冷風吹過,呼呼餘響間,才將人從方才那始料未及的一幕中喚回神智。楚人修面色發白,卻急聲向接連不斷向此處聚集的弟子喊道:「快拿繩子!越長越好——還等甚麼!快去!拿繩子!」
她平素溫文爾雅,對待同門也是寬和有禮,如此急赤白臉的神態實在少見。因此來的弟子裡好些都發起了楞,回過神來亦是來不及深思便聽從了此言。楚人修快步向前,見那深谷幽幽、昏暗無光,不由得心亂如麻。她看到父親仍在立在那樹側,面沉如水,不發一言,則忍不住道:「爹!你豈能如此?!媯大俠來此並無惡意——」
楚柞聽到她叫喊,方一下回過神來,他將目光從谷中收回,厲聲對楚人修道:「混帳東西!你沒見她方才正是來要你老子命的!更何況正邪之分,勢不兩立,我等倘若心慈手軟,又何以告慰那些枉死的無辜之人……」
「爹!你這話錯了!」楚人修駁道,「江湖傳言,捕風捉影,蜚短流長,豈可盡信?!我同媯大俠一路同行,自知她絕非濫殺無辜之人!此行前來亦只是為借閱我應承下的那明坤神劍的秘冊,可爹偏偏心存偏見,不僅不同我商量便放出那等流言不說,還收留素是然這等無恥之徒在莊內,如今更是借陰謀將她逼落谷中!爹你一向恪守正人君子之道,可如今行徑又哪一點擔當得起一個『正』字?!」
「孽障!」楚柞聽著這一連聲指責控訴早已火冒三丈,他揚手便「啪」的一聲給了楚人修一巴掌,狠聲道,「你是鬼迷心竅了不成!竟敢如此不孝?!你若是給那妖女勾了魂去,我不妨今日便打死你!」
楚人修側過頭,「噗」的一口吐出不少血水來。她自幼雙親和睦,雖說更是親近撫育陪伴她的母親,可也對古板嚴厲的父親大為孺慕。她以為此行就算不能緩和媯越州與鑄劍山莊之間的關係,也該說服母父放下偏見,卻著實料不到父親竟是另有謀劃、又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痛下殺手。她望著如今氣急敗壞的父親,恍惚間以為腦中那個剛正不阿的光明形象已搖搖欲墜。
「修兒!」
何懷秀愛女心切,尚未平復好方才留下的內傷便快步撲在女兒身上,見她右臉頰紅腫滲血,心中大痛,轉頭便對楚柞怒道:「老爺這是怎麼了!修兒究竟犯了甚麼罪過?!你要打她,不如打我!」
楚柞險些被她下意識揮起的槍戳到,他退了幾步,怒意更盛,道:「你真是瘋了!慈母多敗兒!多少次你都攔著不許我教訓這孽障,瞧他如今已成了甚麼樣子!」
在一旁,素是然撫胸站起,他不管這一家三口的爭執,踉蹌著快步便要向那谷內望去,神情中猶警惕萬分。正在此時,卻突然斜刺來一閃劍光,他匆忙退身避開,定睛一看,原來是方才不明就裡對楚柞相救之人,也正是那一劍才使媯越州落入了那機關箭陣之內。出乎意料的是,這人竟是個女子,灰衣束髮,手持長劍,眉目凜然。素是然盯著她的面容,竟瞧出幾分熟悉來。
「噌——」
那女子卻不給他過多反應時間,眨眼間劍光如網,鋪天蓋地便向他籠罩而去。素是然尚因方才的鏖戰內傷震痛不止,可有天魔引功法長流不息、自我修復,他倒也一時不懼這驟然殺機。也正在他揮掌對劍的幾招後,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他盯著那劍客的臉叫道:「你是李堯風的那個妾室?」
回答他的卻是徑直逼喉的一劍。
原來此人正是沈佩寧。自潛入鑄劍山莊後她便與陸還青分頭行動,意在能儘快找到媯越州行蹤。她人生地不熟,兼之因回憶心煩意亂,本來沒算要與陸還青爭先。然而巧的便是她竟意外晃悠到了這西門附近,又見有鑄劍山莊弟子行色匆匆,便暗中跟了上去。哪知便恰巧聽見楚人修那聲驚痛不迭的「父親」,她轉眸瞧見媯越州那不為所動的冷酷神態,腦中一震,一時間竟分不清這是如今還是在從前……
等她終於恢復清醒之時,卻更是心神恍惚、不知所措。
「你到此地來是為何事?」素是然認出她身份之後更生疑心,連聲問道,「是玄機閣……不,你那日在素家莊分明是同那妖女一起!」
沈佩寧心中大恨,劍勢更猛。素是然躲閃不急,上臂竟被劃了道口子,縱然傷口不深,卻也令他殺意高漲。
「住手!」
楚柞瞧見此處異動,也顧不得再與妻兒糾纏,忙上前阻止。他持劍挑開沈佩寧再度刺向素是然要害的一招,借勢將二人分開。
「敢問姑娘是何人?」楚柞自方才起一直神思不定,如今才注意到沈佩寧竟是個女子,縱然承她一劍之恩,可心中亦不免增添了幾分憎惡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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