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衊確實被自證清白要簡單,」楚人修笑了下,也說回了方才楚庚一事,簡單直白地指出道,「畢竟潑污水容易,清洗乾淨卻會費老大難。但是,既然這是髒水,也就意味著它一定會被洗去。真相也一定會浮現。父親,您以為只要將那替楚庚寫家書的代筆先生滅口,就能讓他立時會寫字了不成?」
她退身避開楚柞的手,無視他重新恢復陰沉的面色繼續道:「謊言總會付出代價。不論是今日處事不公的您,還是日後在您的設想中不做變化的鑄劍山莊。更何況——」
「——更何況我不願意繼續做『男人』,」她直視著楚柞的雙眼,擲地有聲,「我本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女人,這究竟有何不可?!」
楚柞在她的視線中沉默良久,卻突然發出一聲大笑。再轉過臉來時竟仿佛白髮垂垂,一下子老去了十幾歲似的。
「……既然如此,這楚庚一案,便交由你負責罷。」
他暮氣沉沉地笑了笑,自嘲道:「我終究老了。」
楚人修一時怔住,又是詫異又是警惕,下意識便低聲道:「爹……」
「你媽媽、你們母女騙我許久,難道我連生氣都不准麼?」楚柞別過頭,不再看她「也不是沒想過別的。可氣得狠了,卻總想到你小時纏著我要練劍的模樣……修兒,我到底已經老了。」
楚人修聞言,便也順勢想起年幼時承歡雙親膝下的時光來,又見楚柞兩鬢斑白、風霜染面,不免心頭一軟,對這話已信了幾分,便道:「爹,您是我的至親,這一點無論如何也不會更改。只是……只是女兒不甘心。」
楚柞頓了一下,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道:「你媽媽睡了麼?」
楚人修答道:「……是。我媽她受了內傷,很不好受。」
「多年夫妻,總是我愧對她許多,」楚柞的語氣中盡然是疲憊,以一種不甚開懷卻看破的語氣道,「我該去瞧瞧她。楚七……倘若你不放心,便使人追回罷!」
瞧楚人修低頭不語,楚柞長嘆一聲,又示意她去看那不遠處的谷底。有幾名弟子留下了火把,在明滅不定的火光之中,它仍顯得幽靜森然。
「到時也叫幾名弟子放下繩子去探,媯……媯女俠她武功天下無雙,想來吉人自有天相。」
楚人修心知他對媯越州的戒備之深,乍然聽見這話才高興了些,一時振奮便又對楚柞的話信了幾分。她上前幾步,望著那幽深的洞口推測道:「也不知這谷中究竟多深……」
然而正在此時,她耳中卻突然聽得不遠處傳來近乎破聲的喊叫,與此同時,周身的汗毛也仿佛提前預警到甚麼似的,紛紛不寒而慄。
「小心!!!」
在這聲音的提醒下,她已催動了渾身的內力下意識躲避,可那一掌著實太快了。
快到她悚然轉過臉時,甚至尚未看清楚柞臉上的表情,便驟然失力,霎時向那黝黑的谷下墜去。
「來人吶!」楚柞的聲音不辨喜怒,運足內力大喝道,「谷內有異動之聲,速速將那排巨石滾落,斬草除根!」
與此同時,揮劍上前的沈佩寧向他後背刺去的那一劍卻被適時躲開,只劃破了楚柞的一側衣袖。
「老夫本以為姑娘是我救命恩人,以禮待之!豈料你竟兩面三刀、寶藏禍心,不僅同媯越州那妖女一起蠱惑我兒背棄正道,還欲傷我性命!既然如此,來人吶,還不將她速速拿下,生死不論!」
如今晨光漸明,沈佩寧才瞧見原來那谷邊原來已密密堆積起不少巨石。隨著楚柞一聲令下,便有大批弟子又從四面八方而來,齊心推著那石塊向谷內滾去。
「她是你的骨肉!!!」她目眥欲裂,持劍對這楚柞喊道,「你、你、你枉為人!」
楚柞聽著身後轟隆作響,遙遙望著沈佩寧已深陷弟子包圍,只冷冷一笑。他揚聲道:「那逆子同妖女不清不楚在前,尋釁為難素少俠在後,方才也在你這小妖女的挑撥之下同我楚某徹底斷絕了父子關係!可他既離去,我卻萬萬不能放過你這妖女!」
除了素非煙,沈佩寧這是首次領會到還有人竟能信口開河、顛倒黑白到這般地步。她破口大罵,卻因深陷包圍而力有不支。這鑄劍山莊的弟子師出同門,在進退配合、齊心一致之上確實遠勝當日素家莊眾人許多,沈佩寧意志堅定,已暗自立誓決不能令無辜枉死的楚人修死不瞑目,可也在接連不斷的車輪戰之下額上覆汗、氣喘吁吁。
楚柞面上不辨喜怒,心中已定下沈佩寧的死局。沈佩寧在此時的出現不能不說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畢竟倘若憑她擔著那「救命之恩」,他卻是不好直接下手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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