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許久,久到宋長安都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這壓抑的靜默。
「問姊,州州姊果真死了麼?倘若沒死,她又去了哪裡?怎麼會突然便沒了身影去?倘若她還在,在這樣好的時辰,又怎會忍得住不現身?」
宋長安不去看她,連聲道:「你們都不談,都說州州姊必定會回來——那遲不晦最可惡,唯一就她肯多說一些,卻竟是編排我州州姊是『山野鬼怪』……沒句實話!如今大勢已定,問姊,你們心裡究竟在想甚麼,難道還不能同我講一講麼?我快悶死啦!」
又過了一會兒,姜問才重新開口道:「從前我第一次見她,只以為這是個絕頂的難題。無數次想過她會活不下來,可她每一次都會安然無恙地走回來——唯獨那一次,最後的一次,她卻消失了。或許……」
她說著,唇角竟緩緩揚起幾分笑意,輕聲道:「或許果真是精怪神仙,也說不準罷。」
宋長安「誒」了一聲,沒忍住翻身又坐了起來,瞪著她良久,磕磕絆絆地開口道:「問姊,你、你怎的……也這樣說?!」
姜問嘆道:「神鬼奇聞,興許並未妄談。你連著幾日不來早課,總一個人躲懶,自然是不清楚。如今不僅是門主,連帶著多位資質好的妹女似乎都覺醒了些了不得的本事呢。」
「哈?」宋長安沒忍住高聲問道,「楚姨本就武功高深莫測,還能甚麼再了不得的?」
姜問道:「楚姨有日夢見庭前桃枝低語,道『舊主人積年不見,常念灌溉之情,今欲結碩果相贈』,第二日晨起時,竟果真見那剛生出枝芽不久的桃樹霎時便結出了一顆桃子來!楚姨心念一動,並未摘它,走到幾丈遠外招手一喚,竟令那桃子隔空飛來了手裡。」
宋長安挑眉道:「唬人的麼?楚姨內力多高,隔空取物也算難事?」
「楚姨甚麼性子,還能費力做這樣的把戲麼?」姜問搖頭道,「更何況除了她更有旁人。好些個妹女習武進益飛快,吐息歸納之時便無師自通一般曉得了輕功行御之道,還有人,竟是在夢裡躍到了屋頂之上觀月呢……」
「不、啊?」宋長安一下便從樹上跳了下來,急吼吼便向練功之處跑去,口中還道,「我這便去瞧瞧!問姊,你莫要騙我才是……」
姜問凝望著她的背影,不免莞爾。她轉過頭,意外瞧見那樹上有幾道經年刀痕,或許是出自某種玄妙預感,姜問猶豫了一番,遂將手置於其上。令人驚奇的是,那樹上的瘢痕竟緩緩脫落舊皮、逐漸癒合了。
她心中驚喜,緊接著卻是嘆息,口中喃喃自語道:「若能早些……不,不能早些……」
千里之外,素非煙正剛剛結束對於素是然的拷打,終於讓這位半死不活被關押許久的孝子將素家莊繼承人該知曉的一切都吐露了個乾淨。之後,她親眼瞧著他斷了氣,才從素家莊地道中走出。此時,便有候在地道外的妹女上前稟告,原來是沈姵寧與楚人修到了。
幾人同為希女門堂主,如今正是該碰面商議之時。她一踏進大廳,迎面便傳來楚人修不冷不熱的聲音。
「素堂主好耐性,還能同人周旋這許久。當日膽敢犯我鑄劍山莊者,早叫我給殺了個乾淨,到底還是比不上素堂主心思縝密啊。」
因最初打交道時的誤會,二人到了現在亦是不太相和。楚人修這話是在暗中譏諷當日素非煙功虧一簣「被蛇咬」,如今方是「十年怕井繩」了。素非煙聞言微微一笑,自然亦深知她的短處,便反唇相譏道:「楚堂主雷厲風行,行事頗得門主之風——若能將這些個死人掛在城上,一起做個伴豈不更好?」
——上一個被掛的人,大家誰不心知肚明?
楚人修不動聲色,繼續道:「素堂主遠見卓識,當日便該請得閣下前去指點才是!唉,誰知素莊主竟是家裡受了傷,若不是門主趕到……嘶,素堂主如今可都恢復大好了罷?」
素非煙道:「多謝楚堂主掛懷,有門主施以援手,哪裡還算得了甚麼大事呢?啊,不日前門主還特遣人送來了幾壇姜神醫所釀美酒,兩位既然來了,不如便在我這裡共飲一番?」
素非煙這話自然是在暗表她多受楚頤壽信重。她辦事妥帖又心思玲瓏,與身世緣故複雜又說話不甚中聽的楚人修相比,在楚頤壽麵前是更得青眼。楚人修聽得出來,瞥她一眼,卻笑道:「姜神醫所釀美酒當然是佳茗。若說暢飲,恐怕再如何也比不過當日我同州姊在屋上對酌之時……」
素非煙神情一頓,自然想到了當日邀請媯越州飲酒之事,便柔聲糾正道:「楚堂主恐怕記錯了,我州妹可是滴酒不沾啊。」
楚人修驚道:「竟是如此?那當日……唉,我們醉得太厲害了。」
素非煙面露微笑,張口道:「哦呵呵。」
楚人修同樣笑道:「啊哈哈。」
二人這邊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另一項沈姵寧卻是神情格外波瀾不驚。倒不是她從容自在,而是她正在走神。
這段時日以來,她除了為媯越州懸心,便是在思索之前與留州交流過的訊息——只覺十分緊要。如今在這廳上亦是思來想去,似乎終於捉到了關竅之處,便一下自座椅之中跳了起來。
「——是明坤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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