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民眾?」何衷我分寸不讓,反唇相譏,「那日裡也是為了抓人在大街上鬧得沸反盈天,警政司如此行事又激起了多少民憤,你們比我清楚!這時候怎麼還敢說得出『民眾』二字?!民眾就是讓你們深夜喧譁學校駐地?民眾讓你們牽著狗來追孩子麼?」
這話就差指著他們鼻子罵「畜生不如」了,饒是李和也微微斂了笑意,但還是擺出勸誡的姿態:
「我們行事自然是一心為了人民,可也總有疏漏之處。如今『集會謀反』一案干係重大,這危及國家政體,非同小可啊!政宰更是親簽密令,此案早一日查清,國家不就多一日太平麼?何主任應該理解啊。」
「這麼說前幾日巡捕房也是拿著政宰密令去搜街的?」何衷我冷笑道,「搞得雞飛狗跳民怨沸騰,這也是政宰的意思?」
「你——」
對面巡捕房裡有人見她軟硬不吃不免氣急,見李和同樣不語,便大喊道:「這女的胡言亂語、勾結逆黨,給我把她一起抓起來!」
眾人齊齊應「是」的聲音還沒落下,突然又有一陣急剎車的聲音尖銳傳來,原本圍得滴水不漏的人牆霎時便被這聲音轟開了一道口子。警政司諸人望去,才見那黑色小轎車裡已邁步走下來一人。這人說熟悉也不夠熟悉,說陌生也不太陌生。這時手燈車燈齊齊靜默,倒是沒一個敢朝上照的了。
「警政司、巡捕房,」媯越州腳步站定,將打量的視線收攏,最終定在了李和身上,她一字一句地緩聲開口道,「該說什麼,好久不見?」
第119章 「別讓我說第二遍。」
這話一出,只有四下俱寂,連氣勢昂揚的幾條「警犬」都被按緊了後頸。
警政司巡捕房眾人齊齊失語,主要緣由便是於新黨而言,媯越州此人的存在不可不令人憚忌,哪怕還不認識她本人,有關她的調查資料也早早被遞呈在了議會桌案上——更不用提由她做出來的那些個「驚事要聞」了。此人原系孤兒,出身不明,幼時曾於京都城內遊蕩,後被寡婦姚氏收養,就讀啟明女校,為首屆學子,中學畢業後前往海外留學,取得達輝蘭維利吉大學碩士學位,後歸國,同年入督政署,短短半年時間便靠著不俗功績升為督察長。
此人狡詐陰險、膽大妄為,行事往往不按章法,短短半年時間,便不知內閣新黨有多少成員先後栽在了她手裡。遠的不說,單說近來的錢復寬,竟還是在赴宴之時被她逮了去,不僅如此,新上任的顧聞先還給打得重傷住院,不了了之。也曾有義士刺殺,可那些人不是死得乾淨利落,就是被尋根究底端了老巢。連政宰都曾有言:若說從前在皇權座下的督政署是只打了盹的老虎,那麼有了此人,老虎才是徹底張開了獠牙。
所以新黨諸人無論心中想的是什麼,一旦見到了她,一時倒真不敢輕舉妄動。
李和自然也是如此。他定了定心神,在周圍噤若寒蟬的氛圍里,眼尖瞧到那車門竟又打開,另一個女子鑽了出來。這人他不久才見過,是督政署的督查使孫穎。
——這麼說來,她今日不過就帶了一人。
李和重新帶上笑容,向前一步,伸出手,說道:「原來是媯督察長,真是巧,久仰大名啊!」
剛站好的孫穎見他這黃鼠狼似的樣子就厭惡,沒忍住撇了撇嘴,又向車另一側的媯越州看去。
媯越州的心中所想大約與她類似,她分明瞧見了那手,眼珠向下一點卻又緩緩視線上移,望著李和的神態中便輕易露出了幾分似笑非笑的輕蔑。她的手自然落在身側,卻是一點動作的痕跡都沒有。
「李和,督政署總警監,」媯越州說,「很不巧,我特意來找的就是你。」
李和伸出的手一僵,旋即收回身側,漸漸攥成拳頭。
「媯督察長這是何意?」他的笑容也散去,「莫非你是來為這『集會謀反』一案的干係人而來?還是媯督察長竟也身涉其中,才要找李某分辯?」
孫穎聽這話就要擰眉,那廂媯越州卻不為所動,她不緊不慢地反問道:「『集會謀反』?你就是打著這個旗號鬧騰得外面雞飛狗跳不成?你追的到底是所謂的『干係人』,還是急著藉此事的由頭殺人滅口?」
李和沉下臉來,冷聲道:「媯越州媯督察長,你慎言!我不過瞧著女皇與督政署的面子才禮遇你三分,豈容你隨口污衊?!」
「怎麼還著急了?」媯越州冷嗤一聲,「錢復寬自然會等著你敘舊,這時候何必跳腳?」
聽到「錢復寬」這三個字,李和心中不免「咯噔」一聲,不過下一刻他就勒令自己放下心來,強硬道:「錢副警監縱使被捕,可他最終定罪與否還該由雲青府過目!媯督察長手腕了得,可真相尚未查明,事情又怎麼扯到了我李某人頭上?容我提醒一句,查案要的是證據,督政署倘若是捕風捉影惡意中傷,這罪名可也不小!」
督政署與內閣互為制衡,縱使督政署有權查辦內閣官員,然而政宰作為內閣中的最高掌權人,與皇帝同享有對督政署查辦案件結果的審理否決權。因此,涉及新派人馬,督政署若要利落結案,則必得有無可辯駁的鐵證才行。故而如今李和之言,確實也有理有據。
「是這個理兒,」媯越州於是也佯作贊同道,「但正是錢復寬將你供了出來——賣官鬻爵、貪贓枉法,還是暗中投螙害他的主謀之一,現下他剛剛死裡逃生還在病床上,為查真相你得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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