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那瞥了一眼玄關附近凌亂堆著的空酒瓶子,想起放在自己胸前口袋裡的支票。他不認為現在是把它掏出來的好時機。
那個男人顯然誤解了阿奎那的沉默。他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但是很快又被一種惡毒的興奮所取代。他挺了挺胸膛,挑釁地看著阿奎那:「你剛剛說你是律師對吧?」
「怎麼?」
他呵呵笑道:「那傢伙遇到大麻煩了,是不是?」
阿奎那心平氣和地說:「『那傢伙』是誰?海戈·夏克?」
他敏銳地注意到對方聽到這個名字時微微打了個寒噤。這個酒鬼連海戈的名字都不敢說出口呢。
阿奎那很容易便想到,雖然海戈很少和老婦人見面,但是一定曾經通過某些諄諄善誘的方式,說服了這個欺軟怕硬的酒鬼對斐樂琪老婦人略盡贍養之責。
那個男人幸災樂禍地說:「老姑媽是神志不清了,總是嘮嘮叨叨以為這些嗜血種會是什麼好貨色。而我,早就看清了他是個危險分子。他們那一族在他媽的肚子裡就開始自相殘殺。一隻魚,卻長了一雙貓眼!你沒見過那雙眼睛在黑夜裡閃閃發亮的樣子。他遲早會犯下重罪,然後被送上絞刑架——」
阿奎那盯著那張噴濺著酒氣的大嘴,徹底打消了把錢全部給面前這個酒鬼的念頭。他忽然開口道:「對了,海戈確實讓我帶了一件東西。」
他迎著對方訝然的視線,慢條斯理地說道:「他委託我和社區醫院簽訂了協議,從現在開始,每個月都會有社工定期上門為斐樂琪夫人補充藥物,順便檢查她的健康狀況——並以此作為發放生活費的依據。」
男子舔了舔下嘴唇,道:「『依據』?那是什麼意思?」
「一些再簡單不過的事:只要能證明老夫人受到了起碼的妥善照料即可——假如沒有,這筆錢會上繳監管機構,充作向失職的贍養義務人提起訴訟、進行追責的費用。」
他衝著那個目瞪口呆的男人丟下這句警告,懶得和酒鬼多作糾纏,邁步走下了台階。阿奎那已在心裡打定主意,回去馬上就為斐樂琪夫人代擬社區監管協議。
他是海戈的全權委託律師,這件事不需要經過他的當事人。
第3章
阿奎那走過蕭索黯淡的長街,回到自己停在路邊的車裡。才離開這麼一會兒功夫,車身就被街邊頑童用泥灰劃出了好幾道塗痕。
阿奎那驅散頑童,開車橫穿街區,喧鬧、擁擠、樓宇低矮的安碧澤街區在車窗外不斷後退去。
他在心內回想著方才的一切。一個病入膏肓的老婦人所做的人品擔保雖然感人,卻什麼也改變不了,哪怕是最慈悲心腸的陪審團,也不可能為之改變他們的成見。
阿奎那對自己說,恭喜你又花了兩個小時幹了一件毫無意義的蠢事。這下你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看著自己罪有應得的當事人被發配到烈日炎炎的西海岸曬成魚乾了,對不對?
晚上七點半,他回到了自己位於東塘的公寓裡。他連晚餐也懶得準備,一邊喝著冷咖啡一邊記錄工作日誌,回復來電和郵件。
等他忙完這一切,也不過花費了一個小時。漫漫長夜,他毫無困意,百無聊賴地邁著腿在狹窄的公寓走來走去,檢視門框邊、檯燈罩上、電腦鍵盤上有無灰塵。他拿著消毒噴劑和抹布,把臉貼在地上使勁兒地擦擦洗洗,不放過任何一點污漬,事實上在昨天他才清洗過這張地毯。
但是與此同時,廚房水池裡堆疊著起碼一周的鍋碗瓢盆沒有清洗,逐漸炎熱的天氣讓碗碟上存留的食物殘渣隱隱散發出可疑的氣味,還有身上持續多日的感冒症狀——反覆低燒、鼻塞、扁桃體發炎、不期然一陣陣發作的寒戰——他統統不去理會,就連倒杯水吃藥也懶得做,只專心致志對地上微乎其微的塵埃趕盡殺絕,好像這才是千鈞一髮的頭等大事。
就在這時,赫爾珀的電話又過來了:「嗨,阿奎那,會面進行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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