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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著牙,像是顧忌吐出那個名字會髒了自己的嘴一般,狠狠地說:「那個畜牲的手下?」

海戈即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微微皺起眉,望了她一眼:「那已經是過去了。」

伊爾莎的喉嚨里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旋身衝進後工坊,抓起要遞交的套裝包裹,狠狠甩到海戈身前。

「帶上你的東西滾。」她身體還因為之前的驚嚇而不斷發著抖,眼睛裡卻沸騰著灼灼的烈火,「我發過誓,寧死也不會給那群幫派雜碎做任何事。你和他們是一路貨色!」

奧利弗手足無措,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姐,夏克先生剛剛救過我們呢!」他眼神複雜地看向海戈,低聲道:「……你現在不是他們的人了,對吧?」

「閉嘴,奧利弗!」伊爾莎一把拍開奧利弗驚駭勸阻的手,「你忘了父親是怎麼死的了?一朝踏進過那個污穢惡毒的染缸,就一輩子洗不掉身上的腥臭味——」

她轉向海戈,譏諷地看著他:「你說那是過去?你覺得自己金盆洗手、已經成功上岸了?那些因你們的惡行被侮辱、被傷害,甚至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的人——又算些什麼?」

她的眼睛裡泛起一陣淚意,卻被強韌壓了下去,「沒有這麼輕易的事。只要父親的血在我脈管里流淌一天,我就不會忘記。」她怨恨地看著他,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鋒利、沉重,像是對過去的哀悼,又像是對未來的預言:

「海戈,活人的世界是由死者組成的。正是由『過去』構成了此刻的你我。」

海戈始終沒有反駁,只是沉默地承受著她的恨意,像一座被狂風暴雨沖刷的石像。只是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的神色。

「我只有一個請求。」海戈從衣袋中取出定製費,壓在台面的劃粉盒下,低聲說:

「別把今天的事告訴阿奎那。」

伊爾莎怔住了。她忽然想起電話里那個殷殷囑咐、請她對眼前人多加照拂的溫潤嗓音,還有眼前人沉默寡言卻溫馴沉穩的態度,甚至在她面前偶爾顯露出的侷促。一瞬間,憤怒被沖盪了,伊爾莎只感到諷刺、悲哀和惻隱。

「……帶著你的衣服走吧。」伊爾莎疲憊地揮了揮手,「我不會多嘴。但別以為這樣就能逃避。過去不會消失,相反,你越是逃避它——」

她頓了頓,冷笑一聲,別過了臉,轉身回到了工坊。奧利弗擔憂地望了望她,嘆息一聲,陪海戈走到門前,為他拉開了門。

玻璃門吱呀一聲回彈闔上。門外,街道清寂,灰白色的天際也空蕩蕩的。只有那沒有說完的一句話,如未落的鍘刀,寒光閃閃地高懸於頭頂。

第73章

這天晚上,直到將近午夜十點,海戈才回到家中。

他推開門,房內一片漆黑。沒有開燈,甚至連窗簾也只拉開了一道縫隙,一線微弱的月光猶豫地探進頭來,模模糊糊勾勒出屋內靜默的家具,和那個孤零零坐在沙發上的人的輪廓。

海戈的心被驀地攥住。他正向壁燈伸出手去,卻被輕聲打斷:

「現在幾點了?」

那聲音淡弱縹緲如月光,卻讓他的呼吸也繃緊了。阿奎那又說:「看看你的手錶。告訴我。」

手錶是阿奎那的禮物,玳瑁錶盤、精鋼表鏈,扣在他的左腕。時間是人類社會的發明。野獸是不必有鐘錶的。純粹的動物有自己的生物鐘,什麼時刻應該做什麼,純然發於自己的習性,不需要外在流程的督促,更不受外在期待的束縛。但是被馴化了的人不行。

原來這就是阿奎那送他手錶的目的。那銳利清脆的走針聲,要叫他時時刻刻意識到這一點。……

海戈慢慢走過去,單膝跪在阿奎那面前,低頭邁進阿奎那膝面上。

阿奎那伸手輕輕撫摸著他腦後的發茬。海戈慢慢在他掌心挨蹭著,像是趁主人不在家剛剛挖穿了客廳的狗,又怕挨揍、又想討好、又問心有愧。

「你讓我很不安。」阿奎那讓他看自己獨自等他回家時、不自覺啃咬的手指。原本光潔的輕紅色指甲被啃得粗糙斑駁,指尖帶著淡淡的紅痕。他的聲音里有一絲微不可察、撒嬌般的委屈:「因為擔心你。」

海戈抬起頭滿臉歉仄地忘了他一眼,張嘴把他淤紅的手指含進口中。

阿奎那認得出來,海戈回家前換過了一件襯衫、洗乾淨了手臉。一方面,他在認認真真掩飾他的秘密。另一方面,他卻又無意向阿奎那撒謊矯飾這一點。或許恰是因為這樣,阿奎那的心情竟不像之前那樣焦躁不安。他看得出來,因為這隱瞞,此刻最受到折磨的卻是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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