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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哥哥已經用刀又捅過他的傷口,他還是選擇再次讓哥哥看到他的痛和恐懼,因為事實上,他別無選擇,從小到大,他的親人,都只有陸予晗。

陸一寒擰著眉,胸臆間堵著一股鬱氣,那鬱氣像刀,隨著他心臟每一下跳動在胸間劃下更多的刀痕,可他在陸予晗面前是影子,影子是不會流血的,若是陸予晗不心疼他,就沒人會看到他的傷口了。

菸頭捻到左手掌心上,高溫將皮肉燙傷,陸一寒卻像是無所覺一般,把煙攆滅後也不去看掌心那個皮肉翻卷焦紅滲血的傷口。

陸一寒還想繼續說,背靠著的門卻開了。

陸予晗手還搭在門把上,看著陸一寒愣了一下後馬上從地上站起。

這約莫是陸予晗活了三十多年來最不修邊幅的時刻,他看起來顯得蒼白枯瘦,在過去的一個月時間裡整個人垮得徹底,滿臉鬍子拉碴也掩不住他憔悴的臉色,渾身散發出明顯的酒氣,身上皺巴巴的衣服不知多久沒有換過,在濃烈的酒氣下隱隱散發出酸臭味,他光著腳站在門關處,身後的屋子裡一片昏暗連燈都沒有開。

陸予晗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了陸一寒掌心的燙傷,他不算清醒的雙眸中掠過一絲黯色,啞聲說道:「進來。」說完便轉身返回屋內,借著窗外照進屋的微光進了臥室。

陸一寒馬上跟著進門,隨手打開了客廳的燈。

屋裡不算亂,但也並不整齊,主要是客廳沙發附近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很多酒瓶。

陸予晗大約是去臥室的浴室洗漱了,陸一寒進屋後沒多久就聽到了主臥里傳出隱約的水聲。

廚房的洗碗槽里堆著用過的碗碟,同樣很久沒有清理,有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陸一寒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些酒瓶收拾了,然後把洗碗槽里的碗碟放進了洗碗機里。

陸予晗沒有花太長時間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手裡還拿著一個小藥箱,看到陸一寒替他簡單收拾過客廳和廚房也沒說什麼,只是坐到沙發上打開藥箱,說道:「手伸出來。」

陸一寒把手伸過去,定定地看著陸予晗像曾經那樣仔細地替他掌心的傷口消毒上藥,最後貼上一塊小防水膠布。

「沒有不認你,是我失了理智亂說話,我該和你道歉。」陸予晗剃了鬍子洗了澡,又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人看起來比開門時稍微精神了點,但微微發青的臉色顯示出他身體狀況並不算好的信息,「阿一,我不是個好哥哥,就算到了現在,我心裡頭還是在怨你,但我也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從很早以前問題就已經存在,讓你做我的替身這件事本來就不對,是我不想放棄自己擁有的自由和夢想,接受了陸楓然的安排,才會一步錯步步錯。我真正該怨的人,是我自己,只是這麼多年一帆風順的生活,讓我承受不了也不想面對。」

轉頭看向牆上掛著的那幅的巨大星空照,那是陸一寒送他的大學畢業禮物,是十八歲的陸一寒背著相機三腳架跑去杭州牽牛崗親手所拍,陸予晗苦笑了一下,又弓身把臉埋進雙手掌心中:「那天我說的話,太重了,不管我再怎樣悲痛也不該用你媽媽的事去傷害你,本來,我給你的就遠沒有你為我犧牲的多,我甚至沒臉跟你說對不起,所以你也別原諒我。阿一,你從小是個惹人疼的孩子,但在陸家,包括我在內,沒人好好疼過你,所以我們都受到懲罰了。」

陸一寒聽著陸予晗的話,極為罕見地露出了無措的表情。他從不曾被人放置在受害者的位置上,這麼多年來,身邊大多數人都在對他予取予求,他也習慣了承受和被索取,甚至習慣了沉默地接受一切傷害,面對陸予晗時隔數日後的愧疚自白,他大腦竟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只能喃喃地說一句:「哥,你別這樣說。」

「我遷怒於你,還是因為自己太無能,小婭是無辜的,從帶她一起從德國回來那天起我就覺得對不起她,但我什麼都改變不了,因為如果沒有她,我可能這兩年都撐不下來,到現在她人不在了,我也只會躲起來逃避,她的身後事也是你在操持,連我的兩個兒子都是你在照顧,想想這些,再想想我第一次動手打人竟然還是打你,我就覺得自己不配做你哥哥。」抹掉克制不住湧出的眼淚,陸予晗直起身,他的雙眼是腫的,神色複雜地說道:「我不會離開陸氏,也不會回德國,我總不能每次都把一切都推給你,我就是現在還沒法釋懷,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放下的。」

摸著掌心上剛剛貼上不久的膠布,陸一寒說道:「好。」

他一直都知道,陸予晗回來後是因為有方婭,才壓下那些在暗處滋生的怨懟。陸予晗進入陸氏後,他始終都在不安,若是那道被粉飾的裂痕無法隨著時間流逝而自我修復,便會化作鴻溝,將他們兄弟間那看似穩固的羈絆割斷。過去的兩年他一直都在給陸予晗時間,一直在等,可人的感情和內心一旦染上灰暗,便再難以恢復純粹。有方婭陪伴的陸予晗都無法釋懷,他不知道,失去了方婭的陸予晗是否真的還能變回最初那個說會保護他的哥哥。

其實已經無法確信,之所以不曾遲疑地接受這個承諾,是因為,陸一寒只能相信陸予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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