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子女眾多,廢物也不少。
老爺子對此感到厭煩。
他不需要一個在溫室里長大的慈善家,更不需要一個優柔寡斷的廢物。
他只需要培養一個出類拔萃的繼承人。
最好共情力低下,掌控欲十足。
於是邢屹從一出生,就拿了一份一言難盡的劇本,被母親憎恨,被外公利用。
童年的顏色是灰撲撲的。
三歲時生活在寧城,邢漫芊一邊跟前夫卓遠拉扯不清,一邊待在她瞧不上的寧城話劇院裡磨練演技,期盼有朝一日重回大熒幕。
母親出門的時候,邢屹就被要求老老實實待在房間裡。
可是今天很不巧,屋外在下雨。
他想起母親出門前沒有帶傘。
孩子愛父母似乎是一種本能。
那時的他只覺得,只要自己再懂事一點,說不定母親就不會那麼討厭他。
於是他拿上一把傘,要求保姆帶他去話劇院。他要給母親送傘。
小雨淅淅瀝瀝,路人們行色匆匆,邢屹被保姆牽著,手裡緊抓著一把黑傘,穿梭在城市傍晚潮濕的霓虹里。
到了話劇院,跟安保人員溝通後,拿到一枚通行證。
從後門進去,來到後台。
後台人員雜亂,邢屹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
先聽到小孩子的哭聲。
——「小語別哭,媽媽換完演出服就過來陪你。乖乖的,不哭哦。」
一個溫柔的女人安慰完便匆匆離開。
「太太可能去換衣服了。」保姆阿姨說,「小屹,我們坐一會兒,太太一會兒就要演出了,這回是主角呢。誒?小屹你去哪?」
後台有一間隔出來的小休息室,哭聲從這裡傳來。
他推了推半掩的房門,漫無目的走進去。
靠牆的長凳上,坐著一個穿粉藍色小襖的女孩子。
糯米糰子一樣,很小,比他還小。
她看見陌生人,霎那間哭得更厲害,手裡的玩偶啪一下掉在地上。
她臉圓圓乎的,手也圓乎乎,邊哭邊攥拳擦淚。
顯然還在牙牙學語的階段,她咿咿呀呀說了幾句,他沒聽懂,只知道她在喊媽媽。
邢屹坐到她身邊,把她掉落的玩偶塞進她懷裡。
嘲諷她:「有什麼好哭的。」
女孩拿到玩偶,茫然抽噎幾下,看他一眼。
她不哭了,邢屹就準備走了。
他剛要起身,一隻小手突然攥住他衣袖。
愣是不放。
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直勾勾望著他,臉頰的嬰兒肥嫩嘟嘟的。讓人忍不住想捏。
他不喜歡被陌生人碰,下意識抽回手。
她又哭。
「嗚嗚......」
邢屹無語。又不認識你,你攥我衣服幹什麼?
不過他很快就看出個所以然了。
這屋子裡空落落的,她母親不在身邊,她手裡不攥個什麼東西,就沒有安全感。
「好吧,給你。」
他把胳膊遞給她。
她心滿意足地攥上衣袖,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邢屹面無表情,盯著牆上五花八門的話劇海報。
小女孩一直看著他,忽然伸出小手,碰他眼尾的痣。
他冷冰冰瞥她一眼,她就傻呵呵笑了下,好像挺喜歡他。
可是母親說,他身上沒有討人喜歡的地方。
他這輩子都不值得被喜歡。
他看了看被她攥皺的衣袖,又看看她。
帶著一股小男孩的稚氣,他直白地問:「你喜歡我嗎?」
她眨眨眼睛。似乎因為她恰好懂得這個詞,於是軟萌萌地應:「喜歡......」
只有她,對他說喜歡。
他無言半晌。
其實他心底一直有顆陰暗的種子,那就是,看見弱小的東西就會冒出把它掐死的欲望。
但此時看見她,他反而想保護。
幼童的記憶庫非常狹窄,她看起來一歲不到,今後一定會忘了他。
她會記得他嗎?
彼此還有機會再見嗎,還有機會遇見長大後的她嗎......
問題在他腦海里盤旋。
話劇院前台已經開始表演,音響聲若隱若現,落到耳邊。
終於,她困了,軟乎乎打了個哈欠,倒在他肩上睡大覺,呼吸里一股奶香味。
圓乎乎的手還一直攥著他衣袖。
他垂眸。
「喂,鬆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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