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比她一個月稿費還多。
桑兮渺脫下,說:「這個我不要。」
陳敏容看過來,「幹嗎不要?挺好看的啊。」
導購為了銷售提成,嘴甜得能把黑的誇成白的:「這件特別襯您膚色,還顯瘦。」
「折後多少?」
「我們現在有促銷活動……」
桑兮渺抿抿唇,遞還給導購,「太貴了,再看看其他的吧。」
導購推銷的話戛然而止。
出了店,陳敏容沒好氣地說她:「你瞧瞧你平時穿的是什麼,又沒讓你付錢,這不要那不要的。」
因為當她們吵架,陳敏容就搬出「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的說辭來指責她的逆反。
因為她不想花他們的錢,為道德的枷鎖又加上幾道鎖,被迫地乖乖聽話,按他們的要求做。
……
可她沒有立場這麼說。
身為子女,生下來就虧欠父母的。
桑兮渺最後只花不到五百塊,在街邊小店買了一件棉服。
不知陳敏容是氣她不知好歹,還是好意被辜負,回去的一路上都沒和她說話。
「嘭」的一聲。
一輛送外賣的電動車翻倒,外賣散落一地,隔著包裝袋都能看見有湯、菜撒了出來。
桑兮渺幫忙將車扶起來,外賣小哥向她道謝。
她想起小時候學自行車,是陳敏容在背後扶著車;她摔倒了,也是陳敏容最先衝上來,替她拍去身上的灰。
回頭,陳敏容站在原地等她。
她走過去,叫了聲:「媽。」
沒有道歉,沒有求和,母女倆之間的芥蒂就這樣無聲化解。
諸如此類的事,過去發生過無數次。
血緣的確是一樣很神奇的東西,愛,關切,怨懟,憎惡,雜糅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感情。
抑或者,在某些時刻,其中一種占據上風,便叫人忘了其他種種。
但就像一隻打碎的花瓶,修補,再碎,再修補,循環往復,最終變成得醜陋而畸形。
整個寒假,桑兮渺和陳敏容的大小矛盾不斷,桑思邈常作壁上觀,偶爾和陳敏容統一戰
線。
才過完年,她藉口要和論文指導老師開會,提前回了學校。
有室友準備考公,比她還早地到了宿舍。
桑兮渺習慣熬夜畫圖,當室友早起洗漱時,總會將她吵醒。
她第二十七次和蘇婧說:「我好想一個人住。」
蘇婧說:「要麼,你問問盛時?」
她以為,憑他們一起出去旅過游的關係,住在一起無可厚非。
而事實上,他們純潔得都沒有睡在一張床上過。
桑兮渺自然沒有跟盛時提。
至於自己租房,就更不現實了。
為了轉專業在父母面前賭的那口氣,迄今為止仍卡在喉嚨里,出不來,咽不下。
撇去學費和生活費,她的存款所剩不多了,之前出門都是盛時花錢,因為他堅持,但她不想欠他,準備情人節送他一份貴重些的禮物,如此,根本付不起房租。
關於禮物,桑兮渺也一直拿不定注意。
她在網上搜了許多「情人節禮物」攻略,看到尤克里里,不由得想起盛時那把吉他。
她想,以他闊綽的手筆,他應當不缺任何好吉他。:
於是,她腦海中冒出一個任何人聽了都會說她瘋了的念頭——自製。
但桑兮渺的性子奇就奇在,她只要敢想,就敢做。
她聯繫了師傅,買了原材料,每天跑去工作室做一點兒。
在此期間,考研初試成績出來了。
桑兮渺考得不錯,超了國家線六十多分,順利進入複試。
可她沒有想像中的高興。
她對學術並無興趣,只是在哲學系應屆生的考公和考研大流中,選了一條相對沒那麼反感的路。
查詢成績的當天,陳敏容就發來消息問她。
她當初備考的鬥勁瞬間如潮水般退下去,徒留一片貧瘠荒涼的灘涂。
這天中午,和盛時一起吃火鍋,桑兮渺忽然問:「你覺得,我應該繼續讀書嗎?」
他正給她夾菜,聞言動作一頓,放下筷子後方說:「你目前的想法是什麼?」
她坦誠道:「讀研只是我逃避工作的手段,可成績下來了,我反而開始抗拒了。」
普通人其實沒有指著生活的鼻子,對它說「No」的資格。
不上班和不讀研,在她的世界裡,是不被允許同時滿足的。
盛時思索片刻,分析說:「哲學不好找工作,留校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桑兮渺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那還要讀好幾年書。」
「你有沒有想過,全職畫畫?」
「全職?」她搖頭,「一定會被千夫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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