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他無比慶幸。
……或許是因為,在那一瞬里,他的潛意識,便早已做出了最壞的選擇。
他緩慢地呼吸著,忍耐著心臟皺成一團的苦澀,也忍耐著眼睜睜看著道德腐爛至此的痛苦,並未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只是抬起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臉頰。
「還好……你還在。」他呢喃道。
這樣那些鈍刀割肉一般的感受,也就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那一絲焦躁被短暫撫平,張肆遠閉了閉眼,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和心態。
理智總會在情緒險些決堤時提醒他,他身在副本里。
他有必須要去做的事。
他已經犯下很多錯誤。所有後果他都甘願一力承擔,但他不能一錯再錯,不能禍及他人。
剛剛那種危險至極的、極度偏離軌道的邪念……不能再出現第二次了。
鹿棲就注視著他神情的變化。
或許是出於某種對她不太設防的緣故,她此時幾乎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情緒的細微波動,就好像他整個人都在她面前一覽無餘。
此時此刻,哪怕是她,也忍不住為這種意志的韌度而感到驚訝。
明明已經痛苦至此,已經夜夜輾轉反側,無法安眠。
為什麼還要放任自己繼續分裂拉扯下去,繼續掙扎,一次次摧毀,又一次次重建,繼續承受來自於內心深處那日夜拷問的苦痛呢?
只要任己沉淪,喜歡她,愛她,全身心地皈依她,不就不會再感到撕裂精神一般的痛苦了麼?
就像其他人一樣。
她不會怪他的。
這些念頭,和腦海中幽微難明的情緒一閃而過,很快就落在了最遠的地方。
論壇里那些玩家們說的話確實是對的。
詭異確實足夠惡劣,冷漠而又鐵石心腸。
「…我來的不是時候嗎?」
鹿棲眨了眨眼睛。
青年觸碰她側臉的手還沒有完全移開,她順勢自然地用臉頰蹭了下他的指腹,無辜地問。
「……不。」
張肆遠的動作滯了一瞬。
他似乎沒怎麼應付過這種場景,垂下眼睛又抬起,聲音不由自主地放緩,變得柔和。
「我很開心。」
他輕聲說。
只要看到她,焦渴就會被緩解,某種意義上,理智又得以維繼。
「可是你剛剛看那個人類的表情……」鹿棲偏頭。
這句話瞬間又將他拉回了無盡的拷問中。
他平靜地平復著呼吸,幾乎已習慣與拷問共存,卻對她生不起氣。
哪怕他知道,她這句話是故意的。
他很想擁抱她,想再近一些,用側臉蹭蹭她的臉頰,對她說「能不能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冷酷,好像隨時會將他再次拋棄。
但事實是,這些話他說不出口。
他違背人倫想要靠近她,卻不能要求她也去這樣做。
黑髮青年唇線繃成一條直線。
現在這樣就很好。她願意讓他痛苦,無論她的注視是因為什麼,至少此時此刻,她願意操縱他的一切理性與激情,喜怒與哀樂。
「抱歉,讓你看到了不好的一面。我會注意的。」他神色如常地邀請道:「可以陪我在這裡走走麼?」
「當然可以。」鹿棲回答得很乾脆,畢竟這兩天實在無聊,除了逗他看他反應,就沒什麼其他的娛樂活動。
甚至黑髮青年的閾值似乎也在飛快提高,最早的時候,他甚至會因為想要多握一會兒她的手而受到良心的譴責。
多麼禮貌、健康,有分寸和道德的完美人類。
而現在在更大的痛苦下,這種微小的自我譴責似乎就變得麻木了。
鹿棲有些遺憾地想。
張肆遠今天下午明顯有事要做,卻並沒有避諱她,好像完全不擔心她可以隨時來個背刺,將他徹底轉化為養分,專注在了副本的攻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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